陶令仪,应一声,正要下车,却被水绿拦了一下。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
水绿不知从哪掏出一顶帷帽,递给她,“酒楼人多口杂,娘子这般美貌,还是遮一遮为好。”
想来也是表哥的意思,陶令仪答应着坐回去,由着她替自己戴上帷帽。
主仆二人走进酒楼,只听水绿对掌柜的报了连晖的名字,而后便有店小二来殷勤问候,领着他们去了最上一层的雅间。
这酒楼很高,陶令仪足足上了三层台阶才到,方才疾跑后的虚弱还未完全恢复,这会儿又上了三层楼,最后几乎是被水绿搀扶上去的。
反观窗边的燕臻,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陶令仪心里的那股子疑问又浮了上来,表哥从前也有这般出众吗?
非是她敏感多心,只是现在的他立在那里,举手投足间矜傲尽显,仿佛天生就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方才陶令仪心里还忍不住抱怨,明明知道她身子不好,为何还要选在这么高的位置,表哥不是最贴心的吗?
现在却是突然明白了,不是他不顾及,而是他只能身在高处。
若是真坐进人堆里,只怕一顿饭都没个消停,便是陶令仪这般见惯了的,也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吸引目光。
“表哥。”她忍不住出声,像是要提醒自己,眼前皆是现实。
燕臻听见她的声音,莞尔轻笑,水绿连忙替她解下帷帽,扶她入座,“娘子坐下歇歇。”
燕臻走过来,“可是累着了?”
陶令仪小幅度地点点头,又道:“只是我体虚,没什么大碍。”
燕臻看了她一会儿,说:“稍后用过膳,我带你回府休息。”
这便是要回去的意思,原本是出来玩的,却什么都没游成,什么都没瞧见,甚至没见到几个人。
只有一个不知所谓的陌生男人。
满桌子山珍海味顿时索然无味,陶令仪不怎么情愿,却还是点点头。
燕臻坐到她的对面,道:“饿了吧,先吃饭吧。”
因着燕臻在,水绿很自觉地没有上前碍眼,同连晖一起守在楼梯处。
陶令仪握着筷子想要夹菜,伸手间却有些犹豫,满满一桌的菜竟寻不到一个想吃的,她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燕臻见她迟迟不动筷,便问:“怎么,是这儿的菜不合胃口吗?
问完,还不等陶令仪回答,便又自顾自的道:“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这道羊皮花丝。我特意命人打听,说是这家酒楼做得最好,风味最佳。”
说着,他叹了口气,颇有些失落地说:“看来,是不怎么样了。”
见他如此,陶令忙道:“没有,表哥不要这样想。”
她说着,伸筷去夹那碟羊皮花丝,不算难吃,只是油气太重。
不过她并未表现出来,如常地咀嚼了两下,“只是方才没胃口罢了。”
她一向胃口小,这会儿更是食难下咽,但她还是多夹了几道尝鲜,虽然吃得味同嚼蜡。
好容易等燕臻搁了筷,陶令仪又喝了两口鸽子汤,才将碗搁下,她拿帕子擦了擦本就干净的唇角,“表哥,我用好了。”
燕臻点头,“走吧。”
他随手搁下几个碎银,起身先下了楼。
等到了楼下,燕臻命水绿先扶她上了马车,而后才道:“我叫连晖送你回去。”
陶令仪一怔,“表哥不回吗?”
燕臻听了这话,竟莫名撩起眉梢笑了一下,那笑容如往日一般的温柔,却又让她觉得陌生。
他说:“有同窗在附近,我同他们叙叙旧。”
说完,他抬手落下车帘,退后两步,对车夫吩咐道:“送娘子回去吧。”
陶令仪还来不及开口,车夫已使劲扬起马鞭,催着马车滚滚向前,很快就将燕臻落在远处。
陶令仪独自怔了会儿,伸手挑起车窗上的竹帘,向外探去,但燕臻的身影已经模糊得看不见了。
应当是去和同窗聚会了吧?
她有些失落地坐回远处,原来表哥还是没有变。
并且,好像还离他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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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留在原地的燕臻却没有回到酒楼,而是拐入酒楼后院,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回宫。”
才过嘉德门,便见薛呈侯在那里,此时趋步上前,向他禀告道:“殿下,人已经醒了。”
燕臻下了马车,解开披风扔给他,“带孤去。”
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处偏僻的宫室,燕臻挥退门口的守卫,“开门。”
吱呀一声轻响,燕臻走进去,在一室昏暗中,能隐约瞧见角落里蜷缩的人影。
他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向身边的薛呈抬了抬下巴。
薛呈立时会意,上前揪住那人的领口,拖破布口袋一样将他拖了过来,然后强迫他跪伏在燕臻的脚边。
燕臻单手搭着桌面,指尖不疾不徐地捻动着青玉珠,沉静的如一尊救世的佛。
但实际上,他残忍又疯魔。
“把他头抬起来。”燕臻漫不经心地开口。
“是。”薛呈直接抬腿踩住那人的腿骨,脚下用力,那人一下子仰头,痛得五官都扭曲了。
他艰难地开口,“你,到底是谁?”
“荣九川。”燕臻上下将他审视个遍,才嗤笑一声,“原来她喜欢这种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