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令仪想着想着,困意袭来,很快吞没了她的意识。
她沉入了一片熟悉的黑暗,梦中是一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庭院,比她现在所住的长乐殿更大上几倍,但周围没有一个人,看上去是那般的安静。
那似乎也是一个冬天。
她看见一个矮矮的小身影穿得圆鼓鼓地走出房间,好像小时候的自己。
小小的她看见院中飞雪,想要伸出手指去接,可还没触碰到雪花,就被一个样貌和善的女子拉住手。
那女子心疼地将她的领口紧了紧,“我的小娘子啊,冷不冷?”
“不冷。”小团子稚声稚气地回答。
但女子似乎还是担心她穿得不够多,一把将她抱起,温暖的体温将她整个包裹住,两个个高的婢女跟在身后打着伞,给她们二人遮去仍在簌簌落个不停的雪花。
一行人就这样走了好长一段路,最后停在一道月门前,遇见了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
陶令仪听见自己问:“你是谁?”
少年闻声抬头,五官稚气未脱,但隐约可以瞧见日后的俊雅,他的声音有些冷,似乎不是很想和她说话,但还是答了,“我是太子燕臻。”
太子……小小的陶令仪仿佛还不能理解这么深奥的词,天真地问:“我阿爹说,太子是他的学生,所以你就是那个学生吗?”
幼时的燕臻便已经能很好的收敛自己的情绪,听到这话只是抬眼问了一句,“你是陶郁林的女儿。”
“我叫陶令仪。”陶令仪却很不高兴,“不许你叫我阿爹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陶令仪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都凝滞了一瞬。
燕臻又打量她一眼,再没说话了。
陶令仪就那样趴在奶娘的肩膀上,看着少年单薄削瘦的身影渐行渐远,跟着画面一转,再站在她面前的,已经是如今的燕臻了。
他握着她的肩膀,揽着她立在阙楼上,看着远处承天门,问她,“你知道那是哪儿吗?”
陶令仪老实地摇了摇头。
然后便听见燕臻道:“那是承天门,皇城的正门。”
彼时的她全然满心满腹都是和表哥独处的兴奋,却没有发觉,他说这话时,凤眸里不加遮掩的野心。
耳边恍惚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表妹,你何必如此……我们,我们不可能了。”
是荣九川。
“表妹,你难道还不知,定国公府已被抄家下狱,整个定国公府的所有人都被锁入了刑部天牢,除此之外,宿州荣氏、柳州蒋氏、明州谭氏……全都不复存在了。”
“簌簌……你知不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谁?”
她的脸上不知何时早已淌满了泪水,呢喃着回答,“是燕臻。”
那日雨天,她从卧龙寺摔伤失忆,被燕臻带走,而后错将他认成与自己相约的荣九川。
之后被他安置在一处小院,被他当成拢权的棋子,取乐的玩意儿,好不容易想起一切,却又被灌下失忆的汤药,噩梦再度循环。
她叫他表哥,唤他夫君,甚至还与他成了亲,同他做了夫妻之间的所有事。
她以为的恩爱体贴,不过都是他的虚与委蛇。
狂风骤起,卷着枯枝烂叶在庭院里飞舞,沙块似的雪粒敲在窗户上,陶令仪在梦中猛然惊醒。
往日的记忆如潮水涌入脑海,仿若噩梦重新包裹,她抱着膝盖落泪,却还记得将脸埋进手掌之中不要发出声音,以免惊动燕臻。
但实际上,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这重重宫殿,将她牢牢的锁在其中。
可无论如何,她要逃。
作者有话说:
十二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26章 药方
如今燕臻已经登基, 她阿爹又如何了?按着荣表哥的话来说,定国公府已被抄家罢爵,那阿爹是被处死还是仍在调查审问中。
娇云……还有之前被燕臻灭口的凝脂, 她们是谁的人?
是阿爹吗?还是表哥……
应当不是表哥,荣家一向依附于定国公府, 表哥的心智手段又如何能在燕臻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一定是阿爹的。
他那么厉害, 即便囚困狱中,也总能有办法,他知道她在宫里吗?
陶令仪不由得仔细回想娇云和凝脂彼时对她说过的每一个字,应当就是阿爹的人吧,只有他才能不被燕臻发现。
这样想着, 陶令仪的心思定了定, 只要有人能帮她,就不用怕。
她深呼一口气, 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回床褥上, 她悄声地对自己说:别急,毕竟如今是在皇宫里, 徐徐图之才行。
当晚, 燕臻没有回卧房, 也没有回紫宸殿去睡, 而是在另一边的厢房处理折子。
一个小太监站在他的身后给他揉捏肩膀, 燕臻抬手点了点太阳穴,莫名又感到一股针扎般的痛意。
薛呈奉茶给他,“陛下可是又不舒服了?”
燕臻拧了拧眉, 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退下, 端起浓茶抿了一口, “近来总是头疼, 没看几本折子就倦得厉害,昏昏欲睡的。”
薛呈蹙起眉,似乎也在认真地思索着他近来的状况,回想道:“奴婢记得,应当就是从您打骊山回来起,时不时便会头痛,刘医正给您开了药,但也只能缓解一时。”
骊山?
竟然都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