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清雪年纪还很小,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怯生生的不敢对陶令仪过于亲近。
其实整个长乐殿的宫人都是如此,甚至陶令仪想要单独同她们说话的时候,都一副死到临头的惶恐模样。
渐渐的,陶令仪便也不去和她们说话了。
但是偌大的长乐殿,也就只有这几个宫人而已,白日燕臻不在,只有陶令仪一个人。
她不能走出寝殿,也无人说话,宽敞的大殿空落落的没有半点人气。
晚上燕臻从紫宸殿回来,陪陶令仪一道用晚膳,看她蔫蔫的模样,他忍不住挑刺,“怎么,见到朕你不高兴?”
陶令仪现在很怕他,听着他这样的语气,整个人不自觉地就颤了颤,“……没有。”
燕臻轻蹙了下眉,给陶令仪的汤碗了盛了几个肉丸,“那就多吃些,朕可不想每日搂着一把骨头睡觉。”
陶令仪已经习惯了她如今的冷言冷语,温顺地低头去夹那丸子,乖乖巧巧地吃了两个,等到第三个的时候,她实在吃不下了,便撂下了筷子,“我不想吃了……”
闻言,燕臻夹菜的手顿了顿,皱眉问道:“今天都吃了什么?这才吃了小半碗饭就不吃了?”
一直候在两步之外的紫苏立刻上前禀报道:“回陛下,娘娘今晨用了半碗浆米粥,午膳时吃了两块蟹黄毕罗和三口酿鸭子,还就着糯米饭吃了几筷子醋拌千金菜,午后没用茶点,只尝了些桂饮。”
先前用膳的时候,分明没叫紫苏在一旁侍候,可是如今,她却能将自己每道菜吃了几口都知晓的清清楚楚。
陶令仪不禁打了个寒颤,却听燕臻道:“就吃了这么点儿?”
他望过来的幽沉目光让人心中发凉,陶令仪知道,他现在对自己已经没了什么耐心。陶令仪指尖颤了颤,重新握起了筷子,可就在筷尖碰到碗沿的那一刻,忽然从里泛出一股子恶心来,她一把扔掉筷子,便想往门外跑。
燕臻看着她仓惶的身影,还以为她是在耍性子,“紫苏。”
紫苏会意,一把将陶令仪拦住,“娘娘……”
却不想陶令仪被她这一拉,撞到了她坚硬的肩膀上,胃里更加难受,扶着门边吐了个昏天黑地。
“娘娘,您没事吧?”便是紫苏都惊了一下。
燕臻闻声走过来,蹙眉看了她一会儿,命令,“传御医来。”
说完折回桌边给陶令仪倒了杯水,递给她,“可好些了?”
陶令仪抚着胸口,细白腕子上重新挂着一串碧玉手镯,晃荡着撞在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摇摇头,接过水杯,虚弱道:“没事。”
她其实是真的没事,只是胃里有些发顶,吐出来之后好多了,却听燕臻淡声问一旁立着的清雪,“娘娘有多久没来癸水了?”
陶令仪一惊,掌心一松,方才那水杯垂直落地,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清雪战战兢兢答:“回陛下,算起来已经晚了四日了。”
燕臻淡淡睨了一眼陶令仪霎时苍白的脸色,没有再说什么。
陶令仪感觉到他沉沉扫过来的视线,脊背生寒。
好在太医很快就请来了,是新扶为医正的张青,进了长乐殿正要跪地请安,便听燕臻道:“先给娘娘诊脉。”
张医正稍一愣,面上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句,面上却在想,这位贤妃娘娘果然如传说的那般得盛宠,更是不敢怠慢,上前替她诊脉。
燕臻立在后面,看着张医正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凝重,拧了拧眉,问:“如何?”
张医正忙道:“娘娘凤体欠安,内有入体寒症尚未痊愈,所以才会肠胃不佳,臣给娘娘开药调理一阵,想来就能慢慢转好。”
“只是……”
燕臻听出他言语间犹豫,默了默,对紫苏吩咐道:“先伺候娘娘歇下。”
说着,他抬步朝外走去,却听得陶令仪在背后叫他,“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燕臻蹙了蹙眉,没有停下步子,张医正见状也连忙跟着出去,一直走到廊下,燕臻问:“有话对朕直说。”
张医正连忙,“是。”
“娘娘的身子本就虚弱,体寒未祛,近来又过度劳累,还望……陛下多多体谅。”
他言语间还算委婉,但是燕臻听懂了,他脸色铁青,沉声嗯了一句。
张医正瞧出他心情不佳,不敢再多话,拱了拱手就想要退下,却又被燕臻叫住。
他看向里屋垂落的帷幔,低声问了一句,“娘娘的身子,可能有孕?”
张医正一愣,而后斟酌着道:“娘娘的身子却是比常人更虚弱些,不易受孕,但只要用药调理,也能诞育龙胎。”
有这句话,燕臻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摆摆手,“下去吧。”
张医正依言退下,不仅开了祛寒的药,还有一味调理女体的坐胎催孕药。
陶令仪很不愿喝这些东西,她总是很怕燕臻会再喂她那失忆的药,让她再度回归空白。
可她又无法反抗,因为她知道,若是自己不喝,定然会被燕臻强行灌进去。
她选择妥协,总归自小到大就是药罐子,可是在有一天夜里,她困倦地昏睡在燕臻的怀里,将睡未睡之际,燕臻抬手拂过她平坦的小腹,轻声叹了一口气。
那一瞬间,陶令仪整个人都惊了一下,脊背很快爬上冷汗,刚刚换下的衣衫霎时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