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皱眉道:“大夫说现在施针对它不好。”
“它?”贺楼伏城循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它算老几啊。
一团还没成形的肉块。
“不必管它。”
“若是生出来是个傻的瘸的,王府也够他吃一辈子了。”贺楼伏城站起身来,不假思索道。
“可公子我不愿意。”七娘绞着手指,说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贺楼伏城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真是新奇。
七娘也会反抗他。
“我想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仅此而已。”
“可是,”
贺楼伏城没有办法忍受七娘看不见的日子。
那双眼睛注视的人不是他,而是屋里空荡荡的游灵。
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便会让他想起自己的无能。
“七娘还有公子,”
殿里实在太空旷了,一时间她分辨不出贺楼伏城的位置。
“公子会做七娘的眼睛,对吗?”
贺楼伏城捧着她的脸,引着她慢慢转过来。
黑漆漆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贺楼伏城心满意足地笑道:“当然。”
第56章 番外
起驾的日子,贺楼伏城没有随皇帝回大魏。
他把虎符给了程诲,手上没了兵权,皇帝自然愿意放他在南唐做个闲散王爷。
贺楼伏城确实没有了兵权,可那是大魏的兵,充其量也只是还给了皇帝。
定是王协那老东西泄露给了七娘,七娘才知道贺楼伏城为了她和孩子下了血本。
王公公怎么说来着......
像是老虎没了利爪,连猫都不如。
七娘一下就急了,觉得这买卖亏大了,翻来覆去总觉着自己真是亏欠了公子。
更亏的是,她还因为这件事把孩子都给急出来。
羊水破了,哗啦啦的水流把七娘吓得不轻。
正当月落梧桐枝,朗空星垂。贺楼伏城睁着惺忪睡眼,连人带衣被赶出门外,傻愣愣地站在殿外。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公公还往他怀里塞了个利是。
“啊?”贺楼伏城还是头一次拿别人给他的利是。
“王妃要生了。”王公公提醒道。
贺楼伏城丢掉手里的被褥,揪着王协的领子问道:“稳婆呢?”
“还有大夫都给我找来候着!”
“都候着,都候着呢。”王协道。
红绸在北风下吹的猎猎作响。
“王公公,没水了。”产婆满手是血地说道。
“我去烧,我去烧。”广陵王像个毛手毛脚的孩子似的,说道。
“我去,我去。王爷,您可等着吧。”王公公把拂尘塞到他手里,挽起袖子说道。
七娘什么也看不见,下腹一阵一阵地缩痛着,耳边传来别人让她用力的声音。
许是老天爷知道她胆子小,故意让她瞎了也说不定。
看不见血,看不见她们的表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肚子上。
咸湿汗水滑进眼里,又辣又痒。
七娘怕疼却总是能忍着不出声。
在床上的时候,贺楼伏城总是喜欢咬着她出了声才肯放过她。
断断续续地呜咽声,一口气接不上似的。
贺楼伏城趴在门边,没用的干着急。
无论男的女的,以后都不生孩子了。
“水来了水来了。”
王公公挽起袖子,提起衣摆,提着一桶热水过来。
知画接过提了进去,贺楼伏城也想跟着挤进去,又被玲珑拦在门外,说男子不得入内。
“啊!”
凄厉的悲鸣戛然而止。
“生了,生了,是个男婴。”产婆抱着婴儿递到他面前。
在场的仆从一应跪下,耳旁充斥着恭贺之声。
他像是没有听到的样子,略过那个孩子。
一开始知道七娘有孩子的时候,贺楼伏城欣喜万分,恨不得昭告天下。
可是当七娘的肚子一天天的圆润起来,身形却一日日消瘦下去,贺楼伏城并不期待这个孩子了。
平坦的小腹逐渐撑出一个球,肚皮上的青筋悉数可见,仿佛已经到了极点,随时都可能被开膛破肚。
贺楼伏城慌了,他不要这个孩子了。
惨白的面色平稳地睡去,湿濡的发丝搭在脸上,汗水顺着脸颊下落,似乎在诉说着她已经精疲力尽了。
“王爷,快来抱抱小世子吧。”产婆抱着婴孩,但他的父亲似乎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夫人只是睡过去了。”
男人的脚步停了下来,看向她手上哇哇啼哭的婴孩。
咦,这个丑八怪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
“王爷,抱一下吧。”王公公看出来自己主子脸上嫌恶的表情,出声劝道。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贺楼伏城接过那个孩子,抱在怀里,象征性地哄了两下。
婴儿的哭声渐弱,到最后沉沉睡去,果然是父子。
鸡鸣时分,七娘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即便想起身的意思,却没这个力气。
贺楼伏城抱着被褥,睡在床下。
“孩子!”七娘惊道。
头顶换成了一片红布,身上盖着的也是一床大红莲花被。
难不成她成了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