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坐在正堂上,看着下面的人又是跪又是拜的,还有人因此丧命,神情恍惚。
不是好好地喝着酒,怎么喝出人命了?
“公子,这,”七娘想说饶了那人一命,王公公跪在一旁对着她挤眉弄眼,好些话扼在咽喉。
“时候不早了,本王与夫人要歇下了。”
贺楼伏城趁她不注意,像土匪抢亲一样,一把将人抱起。
鹅卵石子路上,四下静寥,七娘才敢挣扎着从贺楼伏城身上下来。
毕竟是一条人命,因她而死。
贺楼伏城解释道:“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
怎么看贺楼伏城都不是被拿着刀架在脖子上的人。
“公子。”七娘拉着他的衣袖,福了福身子,道:“公子做的事自然有您的理由,七娘不懂这些,只希望公子照顾好自己。”
“七娘不聋不瞎,这些日子公子遇到的麻烦事成百上千,七娘全都看在眼里。”
手心紧张到出汗,七娘弯下腰替他系好玉带,又蹲下身子,将衣摆处的褶皱拉平。
如果贺楼伏城心慈手软,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
七娘心里有数,贺楼伏城做的那些事,好的坏的,她都没资格去说。
“七娘只求公子每日能吃得下饭,睡个好觉。”
只是活着,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很累,无论是公子还是她,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活下去。
只要事为了活着,众生平等,无谓对错。
“就不能对我要求高一些?”贺楼伏城心虚地避开视线,问道。
“七娘就是在这么要求自己的,以身作则,所以也只能要求公子这么做了。”七娘坐到石子路旁的石墩上,说道。
“那日的事,我是认真的。”贺楼伏城寻不到一个能坐下的地方,干愣愣地站在原地,说道。
这话没头没尾,七娘也不知道他哪件事是真的。
“我会去求皇帝恩典,你一定是广陵王名正言顺的王妃。”
他已经等不及让天下人改口了。
什么劳什子夫人,徒增麻烦,入籍造册才稳当。
“那七娘就等着公子。”七娘扯开一个笑容,说道。
真真假假,许是喝醉酒的胡话,如同池里的镜花水月。
“七娘这事应允了,可不准反悔。”贺楼伏城弯下腰,凑到她跟前,
“公子,您喝醉了。”
贺楼伏城摆了摆手,笑道:“那夫人可要我伺候我歇下?”
第43章 第 43 章
贺楼伏城做的事,七娘有所耳闻,也只是听过而已。
主子做的事情,下人怎么能置喙。
贺楼府近来一件接着一件怪事发生。
三夫人莫名其妙地在屋里上吊,然后一直关在鸡笼里的四夫人也跟着去了。
二夫人一夜苍老了许多,贺楼轩不长记性,又欠了一屁股债。
这次贺楼伏城带着七娘他们去城郊的庄子上过几日,前脚刚走,后脚讨债的人便上门闹。
二夫人不得已把名下的几亩薄田都给卖了,才填上赌债。
老爷整宿整宿不归家,连带着小的也学坏了。
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可是西院那个没娘的野种也不见得学坏了,怎地偏偏轮到自己的儿子。
屋里弄些老醋洒扫了一番,七娘把窗户都打开,将那股醋酸味都给散散。
府里接连去了两位主子,是该好好去去晦气。
“彩月,我来帮你。”七娘提起水桶,说道。
“还是我自己来吧。”彩月将手里担子放下,冲到跟前,说道。
“客气啥。”
七娘说着,水全部倒进去,缸里只涨一圈出头,这才刚开始。
东院出的怪事,隔了一堵墙,总归感觉离着自己很远的样子。
西院也有怪事,就是彩云彩月越发客气了起来。
七娘挑起担子,觉着心里毛毛的。
贺楼伏城不知怎的和彩云彩月她们有了交情,还从药房里拿了几副药给她们。
可能是那日冲撞的歉礼,七娘还是觉着心里不踏实,只怪肩上的担子不够重,还有心思想别的。
说起来,贺楼伏城的药还真灵验,彩月彩云她娘吃了一帖后,啥都不疼了,现在还能下地干活。
七娘也想讨两副来试试,最好能将月事一并治了,省得她腰酸背痛。
贺楼伏城的生意渐渐安定了下来,白天基本不再府里,日落之前一定会赶回来。
早出晚归,还真像个讨生活的男人。
赌坊热闹,点鱼点虾的,赌大赌小,或是家破人亡,或是乌鸡变凤凰。
赢的人满面风光,输的如丧家败犬。
楼上兼着五石散的生意,贺楼伏城每日都要来巡上一圈。
贺楼老爷算是瘫在这里了,双颊深陷,吐出脸上两只“硕大”的眼睛,眼下一片青紫,两双唇瓣削薄,藏不住一口黑牙。
“轩儿,再给我些吧。”
枯槁如柴的身形,伸出一只卷皱生斑的手,直勾勾地指着跟前面色红润的男子,若不是身上盖着那层绫罗绸缎,怕是风吹得稍大些就会折成两段。
贺楼轩也抽上了阿芙蓉,和贺楼老爷一样瘫在了贺楼伏城开的馆子里。
“爹,您去求他再给些我们吧。”贺楼轩丢过去一包粉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