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签字是因为那份合约不能签啊!”石砚清的辩解声在这些人嘈杂的声音中,显得不堪一击。
这一波波的抗议,一波波的怒吼,一波波的口号,将石砚清的声音淹没在愤怒的浪潮里。
突然,一名女子把眼泪一抹,凄然道:“既然我们的生死石长官不闻不问,那我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她回头对身后很多人说:“前几个月,石长官一直在广播里告诉我们,主城区外的森林和深渊不能去,那里的植物不能吃。最近,我有几个朋友偷偷去那里挖了野草回来吃,我看他们也没有事儿。要不,咱们去那边找食物吧!”
一语既出,立即获得所有人的响应,大家一窝蜂地向着城外跑去。
“不能去啊!”石砚清大喊:“由于长时间的战争,周边的森林和土地都被星卫军们用炮弹轰炸过了,那里重金属严重超标,甚至有很多我们未知的武器弹药轰炸后所造成的可怕影响,那里的植物是根本不能吃啊!”
石砚清苦口婆心地拦着,但这帮饥饿的人们也已经顾不得他的劝阻,甚至有几个暴力的年轻人,将石砚清用力地推搡到一边,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警告他:“想饿死我们,门儿都没有!之前我们信任你,乖乖地不去吃城外的植物,谁知道,你竟然对我们实行饿死策略,石砚清,把我们饿死了,你以为你还能当成什么最高长官吗?你狗屁都不是!”
若不是周围其他精兵们拦着,这几个年轻人真想狠狠地把他揍一顿。
石砚清没拦着,甚至没有任何反抗。
先前带领大家拿着棍棒围攻他的那名壮汉,是受到星卫军的教唆。那么如今呢?
如今走到这么个局面,真的是他石砚清的过错么?
石砚清惶惶然地奔往城外,他想去阻挡大家,谁知,当他真的到达主城区城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幅为了生存,为了活命,那一幅幅可怕的,绝望的画面。
尚能走得动的,看到任何植物就摘了往嘴里送,也顾不得那上面是否有尘土泥巴,也顾不得上面是否有火药弹片。他们疯狂地啃食着这些不能吃的植物。
更有走不动的,相互搀扶着围着一棵大树,正一点点地将树皮剥了下来就往嘴里塞。
甚至还有一些已经饿得走不动的,他们是被其他人搀扶着来的,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往嘴里塞东西吃,顾不得旁人如何。那些饿得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在地上仿若蠕虫一般蠕动着,他们扒拉着积雪,一边往嘴里塞雪,一边往嘴里塞积雪下被掩盖着的泥土和杂草。
……
突然,一声婴孩的啼哭打破了这片饥饿的土地。
石砚清回头望去,却见一名年轻的母亲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掀开衣服,对准自己的胸口刺去!
石砚清吓得赶紧想要上前阻止,谁知,接下来婴儿不哭了,正甜甜地在母亲的怀里吸吮着汁水。
石砚清大震,这……这孩子吸的,不是乳汁,而是这名母亲刺破了乳.头,让乳.头流出来的鲜血喂给孩子吃。
悲伤好似无形的枷锁,一下子扼住石砚清的咽喉,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捏紧拳头,忍着全身的颤抖,僵硬地往回走。
他一直都知道,在饥饿面前,什么有毒的食物,什么危险的食物,那都不是事儿。只要能填饱肚子,只要能活下去……哪怕活下去的后果会因为毒物在体内爆发而死……
他们也想要再活一天。
再活一天。
石砚清僵硬地,木木地走回主城区,一抬眼,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冬柚。
他的鼻子一阵酸涩,悲伤好似天地间满城的风雪,溢满了他的胸口,却让他满腔的愤怒、悲悯、痛楚,却汇聚不了一个字。
他难过地和冬柚对视了好一会儿,看着她担心地走向自己,看着她关心地问自己怎么了,可他什么话都说不出。
最终,他只能哑声问:“你的卦象里有没有说,如果……那份合约我签了,是不是距离战败,距离成为星际帝国的战俘不远了?”
冬柚知道他为了什么而难过,也知道他在主城区外见到了什么,她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签署合约后,星际帝国他们还要为我们重建主城区,这是之前合约里说好的,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啊!”
石砚清苦笑:“这个时间差又能做什么呢?”
“石砚清,”冬柚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我们的机甲正在研发,小舟拿来的数据正在苗教授他们手里,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啊!”
说到这里,石砚清的眼睛终于有了希望的光。
*
半个小时后,一辆星空蓝轿车停在黑塔正门口。
涅瓦大呼小叫地在通讯仪里喊道:“北沧上校,石砚清来了!石砚清来了啊!!!”
北沧的耳膜要被涅瓦给震破了。
他一直坚信,只要用拖延政策继续下去,石砚清终有一天会签字。
但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这么快。
他三两步走到落地窗边,看着黑塔下停靠的那辆星空蓝轿车,从轿车里走下来一粒人影,是石砚清。
站在高高的黑塔顶端看石砚清,北沧总觉得石砚清比往常看起来更渺小,更微不足道。
他抬眼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零星的雪花洋洋洒洒在天际间飞舞,在破败的主城区间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