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嬿正欲差人传尹况过来,恰好听侍女通传尹况和路燚在屋外求见。
尹况进到屋中,梁嬿推了推桌案上的杯盏,第一次拿出长公主的身份厉声责问尹况,“本宫问你,十七那混蛋改变嗓音的药,可是你给的?”
尹况和路燚原本是平息梁嬿怒气,顺便与梁嬿一起痛骂装十七诓骗人的赵千俞。但梁嬿这话,属实把尹况问懵了。
尹况仔细回想,恍然大悟。
懊恼地跺脚拍头,尹况后悔,“过完中秋的第二天,十七,”尹况及时改口,纠正道:“赵千俞突然找到我,说是早前第一次听到花无影的女声便觉新奇,天底下竟还有让男子声音变成女子声音的药,堪比灵丹妙药。赵千俞对我那能改变嗓音的药好奇,问我可否借他几颗看看。”
说到此处,尹况面色愧疚中带着几分尴尬,声音也小了些许,道:“殿下,你是知道的,我对旁人的夸赞招架不住,尤其是旁人夸赞我研制的药,我就给了半瓶药给赵千俞。”
“同性之间声音的改变,只需服用一颗;”尹况伸手比划道:“而男女之间声音的转换,则是需要一次服用两颗即可。”
路燚插上一句,“给药便给药,怎还将这用法尽数告知他。”
尹况道:“我哪知道赵千俞用了我的药,骗了殿下,还骗了我们!”看向梁嬿,他又道:“中秋那晚殿下回宫赴宴,赵千俞一人独在府上,我们几人便找他一起吃饭,聊天赏月。聊着聊着关系变好了,他找我借药,我寻思着昨夜聊得尽兴,便把剩下半瓶药给了他,左右新药已经研制出来了,旧药有缺陷。”
路燚好奇,问道:“什么缺陷?”
“四个时辰服用一次,否则药效就过了。”尹况夸起他的药没完没了,“新药不同,可以管一天十二个时辰。”
梁嬿愤愤,猛地将杯盏放在桌上,溅起一圈茶水。
中秋,两个月前。
两个月之前那混蛋就在筹划寿宴当日的见面了!
寿宴相见那日,他定是很得意。
梁嬿气笑了。
混蛋!
知悉事情种种,梁嬿没怪尹况,只吩咐他们以后不准和那混蛋走得近。
从梁嬿屋中出来,尹况愤恨,不吐不快,道:“我们几人中,殿下待十七极好,他眼睛也不眨,诓骗殿下的话说来就来!若非殿下识破,十七不知装到几时!”
叫惯了十七,一时间改口倒还不适应。
路燚鬼点子多,听尹况这把说,已然有了个主意。
他道:“依照十七的性子,殿下将他赶出长公主府,他定是不甘心,虽然这府邸周围把守的侍卫增多了,他被拦在正门侧门,但保不齐他硬来。我有个办法让他哪哪儿也进不来。”
“如何?”尹况停下步子,好奇问道。
路燚笑笑,勾了勾手掌,示意尹况附耳过来。
翌日,赵千俞才得知梁嬿提前一天回了京城,当时他还纳闷,昨傍晚去厢房寻梁嬿,梁嬿还是不见他,数名禁军守在厢房外面,想着梁嬿正在气头上,他便没有硬闯,回了屋子。
仪仗队还未出发,赵千俞从别院马厩寻来一匹马,急急策马回京。
顾昀在后面追,心道邪门。
他表弟从来都是稳重之人,自来了姜国,他不止一次见赵千俞这般沉不住气。
赵千俞马不停蹄赶回京城,到长公主府时已快到午时。
府邸被侍卫重重把守,赵千俞还未靠近府们,把守在外的侍卫纷纷抽刀相向。
门房看见赵千俞瘆人的目光,有些发怵,但站在侍卫身后有侍卫拔刀相护,便不怕赵千俞硬闯,道:“长公主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踏进府们半步!”
闲杂人等?
他?
赵千俞愣在原地。
顾昀快马加鞭一路追来,和赵千俞一前一后出现在长公主府门外。下马后他便看见赵千俞被拦在府外。
“长公主在气头上,听表哥的劝,这时候强求会适得其反。”顾昀硬拉着找赵千俞远离府邸。
“先回客馆,你好生准备一番,明日态度诚恳些,给长公主道个歉。”
赵千俞冷着一张脸,面色越发沉了。
如今别说是道歉,就是让他跟梁嬿说上一句话,都难。
忽地,赵千俞余光不经意间瞥向府门对面街边的一个摊位。
在赵千俞印象中,是没这摊位的。
如今已近午时,这新摆的摊位却围满了人,生意红火。
摊位人群中,赵千俞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路燚。
路燚在长公主府门外摆摊作甚?
赵千俞好奇之下走了过去,差点没将他气死。
路燚竟在卖梁嬿给十七的衣裳!茶具!发带!发冠!簪子!
“料子不错,这件也是十文钱任选三样?”一拎着菜篮的妇人拿起件湛蓝色衣袍问道,“我相公还没穿过如何好的料子。”
路燚伸手比划,道:“十文钱,统统十文钱选三样。衣裳发冠簪子,不论种类,统统十文钱三样。您看看您还喜欢哪样?您给一起带回去。”
他的衣裳,他用的东西,被拿出来售卖,十文钱三件,像集市上的肉菜,被人挑挑拣拣。
赵千俞脸黑了一片,比夏日骤雨前阴沉的天,还要黑沉。
那件湛蓝色衣袍,梁嬿亲自给他选的,如今被拿出卖,被一妇人随意搭在她菜篮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