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竹伺候她穿衣,云琅拒绝了,自己能做的事情,她没有假手于人的习惯,何况这么些年都是她自己穿衣,又何必使大小姐性子。
衣服不算繁琐,两三下就穿好了,云琅提着裙摆去了梳妆台。
胭脂水粉,珠钗耳饰,手镯头绳,应有尽有。
她披着乌发,看着铜镜里的人,熟悉又陌生。
不过一晚上时间,事情怎变成了这样?
好不真切。
忽地,门“咯吱”一声。
是宋念兰来了。
“起来了。”
许是缓解尴尬,宋念兰说了第一句话。
云琅“嗯”了一声,兀自坐在凳子上,有些局促地拿起台上的篦子。
“我来吧,”宋念兰从她手里拿过篦子,“长这么大,娘还没给你梳过一次头发。”
篦子从头顶至发尾,柔顺的乌发在手中滑过一次又一次。
宋念兰:“爹娘商量了一下,就不改名字了,日后还叫云琅,薛云琅。”
云琅垂了垂眼,抿唇,别扭道:“一切依爹娘。”
宋念兰给云琅梳了一个时兴的少女发髻,俯身去挑珠钗,道:“娘今日带你去街上置办几件衣裳,再买些你喜欢的首饰。”
薛庸泽没有再责备宋念兰,想起自己亲身女儿曾在府中当丫鬟,他就觉得荒唐。一晚上时间,他都在回想自己曾经是否吓着过云琅,以致于到现在也没有在云琅身边出现过,早上起来时让宋念兰带女儿去街上转转。
宋念兰拿笔,在云琅洁白的额上画了花钿,花了小半个时辰给女儿打扮,她肤色本就白皙,此时再稍微打扮,着实惊艳了宋念兰。
她女儿真美。
云琅被宋念兰牵着出了薛府,走过前院时碰见了方萍儿和丁妙姝,宋念兰眼神也没给她们二人,带着云琅直直往外走去。
角落里,丫鬟小厮闲下来聊天,直呼昨日的事情精彩。
“跟话本一样,谁能想到咱们二少爷是假冒的呢。”
“这算啥,更离谱的是家主的亲生女儿,也就是刚认回来的四小姐以前跟咱们共事过!还是在大少爷院子里!话本都不敢怎么写,离谱!”
“你说二少爷还会回咱们薛府吗?毕竟家主养了二少爷二十一年。”
“人都是大将军了,生父可是殿帅!家主就是个商人,无权无势的,你没看大少爷昨夜生生将人赶走了,还叮嘱门房以后不准再放他进来?”
“我听说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以前欺负过四小姐,现在回想一下,背脊发凉,两人是兄妹喔。”
“还有这事!?”
“骗你作甚,我在大少爷院子侍奉,自然是一清二楚。”
薛庸泽路过,见一堆人围在一起,便凑了过去,没成想听下人议论纷纷,大喝道:“都不想干了?不想干的去账房结算月钱!”
“日后再听到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趁早走人!”
众人不敢再言,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薛庸泽气呼呼回了屋子,把薛晟来两口子叫过来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
他若是没记错,云琅为何从薛府被带到薛奕府邸,缘是因他的好大儿起了歹心,想要强了云琅。
“家门不幸!再让我发现你那花花心思,老子踢你出薛家族谱!”
薛晟只好夹起尾巴做人,温顺回道:“儿子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
薛庸泽朗声道:“待会儿你妹妹回来,跟她好生道歉。”
“知道了。”
薛晟吃瘪,不情不愿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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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兰先云琅去城里几处首饰店,又转道去了成衣店。
店小二见两人衣着华贵,一看就是有钱人,便不敢怠慢,扔下手中的活就过来了。
宋念兰对店小二说道:“去把你们成衣店里上乘的料子拿出来。”
小二声音朗润,“得嘞,二位稍等。”
不消片刻,小二拿了一堆布料出来,红的粉的蓝的绿的,烫金的金丝绣的,让人眼花缭乱。
“月月,喜欢哪个花色?”宋念兰挑起一匹红色布料,道:“娘记得你有一件红裙子,第一次见你时你便穿着它,感觉你更适合穿红色。”
云琅葱白手指摸着柔软的布料,那件衣裳是薛奕送给她的,虽然有几处地方别撕破了,但经过她一番缝补后根本看不出来。
她宝贝似的放在衣柜中。
云琅想起薛奕,忽地问道:“娘,大人……是不是不会再回薛府了。”
她习惯了这样的叫法,一时间难以改过来。
宋念兰神情有些不自然,恍惚一阵道:“不知道,奕哥心中恐是在恨我吧。”
闻言,云琅失望地将头埋下,根本没有心思再挑布料,薛奕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见她了。
她明白了,明白薛奕为何着急把她送出阆都。
他可能是在怨她,害得他不能跟亲生父母相认。
想到此处,云琅眼眶不争气红了,又怕被宋念兰发现,她忙将头撇到一边去,踱步往另一边挂着布匹的架子走去。
云琅只是随便一走,哪知自己去了方向是摆了男子布料的。
架子上摆了一匹玄色金线绣云纹布料,云琅脑中一下就闪过薛奕的模样,想着他穿肯定合适,便鬼使神差走了过去。
她正要去拿,谁知一只手先她一步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