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军中待久了,也随性惯了,没富家公子那般养尊处优,更不会整日把涵养挂在嘴边。
提壶倒茶。
薛奕饮完茶水,望向云琅,喉结滚了滚。
“你,出去。”
云琅垂头出了屋子,身心俱疲。
她怎么也没想到周鸿是个十足的笑面虎。
对她的关心,她信以为真,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
她傻,她真傻,她单知道娘亲同她说过高宅里的人人心难测要好好防范,却还是信了周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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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中。
“兄长冒雨前来,所为何事?”薛奕展眉,话语中谈不上多客气。
薛晟暂且压住怒火,笑意相迎,不过那笑容极为虚伪。
“咱们家刚到阆都,最近生意不景气,别人大多愿意跟本地的商户合作。”薛晟欲言又止。
薛奕轻挑眉梢,“所以?”
薛晟脸上挂笑,“二弟贵为宁远将军,官居五品,若是能沾些二弟的光,结识权贵,咱家在阆都还愁没生意?爹也是这么说的。”
薛奕扬起唇角,指腹在茶杯边缘摩挲。
“兄长的算盘,打得真响。”
薛晟不悦。
薛奕嘴角抿成一条线,“既是如此,又何必舍了洪河来到阆都。”
“从洪河搬到阆都,这事是爹拍板决定的。”薛晟道。
“少拿爹出来压我。薛氏生意我不同你争抢,五年前我便说了,兄长老老实实做生意,少些投机取巧的把戏。”薛奕目光森冷,话语间没有兄弟恭亲,“朝中有规定,官员严禁私交商贾。我这儿没有权贵给你认识,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不留兄长了。”
薛晟想要薛氏产业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薛奕早就看了出来,他不屑与薛晟争。
只要不是损害薛氏利益的事,薛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男子汉大丈夫,要干就干一场惊天动的大事。
战场杀敌,恣意快哉。
这生意,若是和官场利益挂钩,大多不得善终。
偏薛晟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里钻。
打薛晟撺掇老爹薛庸泽将全部产业从洪河迁到阆都开始,薛奕就同他说过其中利害。
薛晟不听,后来薛家举家来了阆都。
想攀着他官场上一层关系,让薛氏做大做强。
薛晟被拒绝,拿着他的伞,灰头土脸出了将军府。
“他算个什么东西!当了几年将军就六亲不认!”
回到薛府,薛晟怒火中烧,砸了好几套瓷杯,“若是没有薛家将他养大,他能当上将军?!”
“现在不过是想借他这边结交些达官贵人,积攒人脉,让薛氏在阆都有一席之地。他端着个架子,冷嘲热讽,孤傲地不行。白眼狼!”
丁妙姝顺了顺丈夫背脊,“我早就跟你说了,他那人张狂,要想让他帮忙,简直是痴人说梦。亏得还是一家人,这点小忙都不愿帮,要我说就该挫挫他的锐气,五品将军,神气个什么,上面还有四品、三品的官儿压着。”
丁妙姝这话倒是提醒薛晟了,他脸上的怒气稍稍缓和了些。
是啊,不过是个五品下的官儿。
官大一级压死人,上面还有很多人呢。
慢慢斟了一杯茶,薛晟眼睛里藏了异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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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送走薛晟,薛奕没有先去柴房,反而院子里晃了一圈。
没人。
她不在。
“大人在找谁?”李四眼尖,察觉出薛奕一丝异样的情绪,问道。
薛奕直道:“你去柴房外守着,我等下就来。”
李四奉命离去。
穿过垂花门,薛奕几乎走遍了大半个将军府,最后在角落的桂花树下寻到的人。
云琅立在那儿,呆呆注视着眼前深绿的桂花树叶。
死一般寂静。
薛奕抬脚走了过去,女子似乎没有听见脚步声一样,保持着那姿势,一动不动。
拧了拧眉心,薛奕启唇,“还要站到何时?回去干活。”
云琅回头,眼底一抹惊异。
眼眶还红着,微翘的乌睫粘着泪水。
“大人,我没偷东西。”
声音染了哭腔,细小微弱。
薛奕侧靠在桂花树上,双手环胸,声音略冷,“那你说说,枕头下的钱财从何而来。”
他谅云琅也不敢,这只小白兔又蠢又笨,摆明了是被周鸿陷害。
但,他就是想看她委屈辩解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周管家认了我当义女,五十两银票和玉钗是他送的见面礼。”云琅揪着衣角,忐忑不安,她不确定薛奕是否会信她的一面之词,“是我太笨了,轻易轻信他人。”
她就是在这棵桂花树下认了周鸿为义父。
太可笑了。
薛奕展眉一笑,漫不经心道:“你也知道自己笨啊。”
“五十两银票,可不是小数目,打算怎么花?”他又问。
云琅抬眼,偷偷瞥了一眼男子,支支吾吾道:“攒着,赎身。”
又是一笑,薛奕咬牙道:“好、的、很!”
“知道老子买你回来花了多少?”
云琅:“一百两。”
那日薛奕给了周鸿一百两让他去学薛家将她的卖身契拿来,原本五十两银子的她,摇身一变成了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