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从不轻易落泪的裴闻策眼角渗了一滴泪,低头吻住妻子鬓角。
当年望津湾一战,他受小人诬陷,先帝一怒之下下旨将他满门押入天牢,秋后问斩,以震慑那些不安分之人。
那时苏婉婉已有九个月身孕,因受刺激早产,诞下她和丈夫的第一个儿子。
抄家问斩的消息传来,苏婉铤而走险,让自己的贴身婢女带着刚出生的儿子投奔娘家,希望能留下这唯一的血脉。
幸得当时的太子相救,夫妻二人留了性命。
苏婉婉刚生产完,在牢中别说坐月子,就是连一口热乎饭有时也难吃上。
后来出狱,她身子大不如前,变得孱弱多病,大夫诊脉说日后难有子嗣。
或许是老天有眼,四年后苏婉有了身孕,竟还是一对龙凤胎。
儿女双全,可她仍忘不了那音信全无的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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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月色朦胧。
当晚,薛奕遣走下人,照旧去了隔壁云琅房中。
云琅扣上门闩,烛火在门扉上印出薛奕高大的影子,“大人,我今日不舒服,您回房去吧。”
薛奕不悦道:“晚饭时还和桃红她们有说有笑,我见你生龙活虎的,一转眼就不舒服?真稀罕。”
“开门!”他自然不听她胡扯,音调高了几分。
云琅哀求道:“大人,您别逼我了,您以后要娶裴姑娘的,您给我留几分脸成吗?”
薛奕被她这句话激怒了,舌尖紧紧抵着后槽牙,面色铁青,怒道:“怎的,跟我在一起丢脸?”
云琅靠在门口,无声应他。
透着烛火,薛奕眼睛眨也不眨,落在门扉那纤瘦的影子上。
“记住你说的话,最好别后悔!”
末了,他发泄般踢了一脚门,而后转身离开。
云琅抵在门口,他那一脚隔着门板,结结实实踢在了她后膝。
力道大,疼。
走了几步,薛奕忽觉不对劲,他何时说过要娶裴韫素了?
裴韫素比他小近乎五岁,因裴闻策和苏婉婉跟他近亲,他不过是将裴韫素当成了妹妹对待,怎还就成了要娶之人?
傻白兔从哪听来的谣言。
回到卧房,薛奕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这不解释吧,她心里一直梗着。
这解释吧,倒显得是他在求原谅。
他何时这般对一位女子低声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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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云琅知道薛奕每日起得早,为了避开他,她天蒙蒙亮就起床了。
虽然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但是总比此时见到他要好上几分。
一来是昨晚她心中难受,脑袋一热将薛奕关在屋外,如今回想起来自己真真大胆;
二来则是她确确实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两人既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不止一次,作为女子,吃亏的自然是她。
她没有死皮赖脸赖上薛奕,反而把这一切看得极淡,却沉.沦于他一次又一次的索求。
矛盾之下,显得她十分虚假。
在薛奕眼中,她怕是就是那种自诩清高的女子吧。
虚伪。
若裴家姑娘没有出现,她还有借口劝说自己继续和薛奕保持那样不可告人的关系。
昨晚,云琅躺床上辗转发侧,无数次告诫自己,趁着还没越陷越深,她要及时抽身。
是以,她避着薛奕。
这日,许久没出现在将军府的岳子秋突然登门造访。
薛奕近来心情不佳,一来是因为被皇上罚闭门思过,二来是他竟然摊上那么个拖后腿的兄长,也是倒霉,三来也算是情场失意吧。
“来得正好,过来陪我打几拳,切磋切磋。”
薛奕有几日没有练拳了,手痒痒,正好也接着切磋散下心中的无名火,便拉着岳子秋打拳。
岳子秋有求于人,收起了平日里不着调的性子,客气婉拒道:“薛大将军,卑职来可不是给你解闷的,办正事儿呢。”
薛奕有几分捉摸不透,身子斜斜倚靠在雕梁柱子上,挑眉道:“你?也有正事?”
“……”岳子秋哑然,瞧瞧这人说都什么话!
“找你借个人。”他长话短说,直接挑明来意。
因薛奕倚靠柱子挡了岳子秋的去路,他只好支着脖子张望一周,但没有发现那抹想找的身影,“小白兔呢?”
薛奕眸子深暗,咬着牙纠正道:“人有名字!”
“是是是。”岳子秋如蒜捣头,极其敷衍。
他没功夫再跟薛奕绕圈子,急切道:“云琅呢,我想来想去,这事就只有找她帮忙解决。”
薛奕蹙眉,不情不愿道:“何事?”
“就是……”岳子秋刚一开口,便见不远处廊下的女子有几分面熟,片刻之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要找的云琅嘛!
她半披着头发,发丝及腰,乌黑如绸缎,只是稍微打扮了一下,便让人眼前一亮。
岳子秋心中有底了,这人算是找对了!
“云琅!云琅!这里!”岳子秋一时高兴,直接忽视了薛奕,朝一个方向招手大喊。
薛奕舌头抵了抵后牙,心里滑过一丝不爽,他踢了岳子秋一脚,撩着衣角下摆转身回屋。
“叫她进屋细谈。”他走时还不忘嘱托。
岳子秋也是纳闷,小声嘟囔道:“细谈就细谈,踢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