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将军府,云琅轻车熟路找到药箱。
“所幸伤得不深,”云琅先给薛奕右臂上的伤口,然后洒了止血的药粉,“大人,这些天饮食清淡些,不可以再饮酒了,待会儿我就去跟厨房说把酒都收起来。大人若是在外赴宴,就更不能逞能喝酒。”
她低头缠着绷带,嘴边不停叮嘱。
与其说是叮嘱,不如说是命令,至少落到薛奕耳中是这样的。
像位生气的妻子在训丈夫。
嘴角扬起个好看的弧度,薛奕单手撑头,目光落在云琅身上,待她将手臂包扎好,薛奕握住她手,把人拉坐到膝间。
绷带落到地上,云琅指缝被薛奕瘦长的指节占满,她察觉到异样,手掌抵在男子胸脯,“大人,不可。”
薛奕笑容挂在嘴边,“我一句话都还没说。”
“还是说,”他拨开云琅耳边的碎发,低声道:“你想。”
云琅瞪他一眼,“不想!”
“我去厨房了。”
她飞快从薛奕身上跳下,溜似的逃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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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奕手臂不过是被歹人的砍刀划伤,没伤及骨头,以往比这还严重的伤他都忍了过来,就云琅小题大做,把他看得紧紧,一丁点事情都不让他做。
难道见她这般上心。
罢了,罢了,就听她的。
见云琅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照顾他,薛奕忽地觉得受一次伤也挺好。
闲来无事,薛奕在屋子里看沙盘,看着看着思绪飘到远处,他想起一件事情,小白兔想去听说书。
恰好此时云琅端了茶点进屋,薛奕扔下小红旗,“跟我去个地方。”
他二话不说牵了云琅就往府外走,只听身后的女子劝道:“大人,你伤还没好,不宜操劳,就不要出去了。”
薛奕会听吗?
自然是不会的。
一转眼功夫,两人行至一家茶楼外。
薛奕停下步子,“老子从不食言,阆都最有名的说书先生就在这家茶楼里。你若是哪天还想来听,再来一趟便是。”
云琅微怔,原来他都记得,那日说的话并非是为了搪塞她。
“那大人要带我来吗?”云琅看着两人紧扣的手指,嘴角溢出笑来。
薛奕轻挑眉梢,“那是自然。”
薛奕带着云琅进了茶楼,门口的小二眼尖,忙招呼道:“薛将军来了,您里边请~”
薛奕道:“老样子,还是那处。”
“好嘞!我带您上去。”小二热情应了下来,带着人从楼梯上到二楼去。
茶楼大厅中央放了一张红木桌子,桌上一块惊堂木、一只大碗、一把茶壶、一盏热茶,仅此而已。物件虽简,却足以让在座的听书人沉浸其中。
薛奕轻车熟路,牵着云琅的手去了二楼。
二楼角度极佳,将下面的一切尽收探底。
说书场围了一圈又一圈,只见说书先生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在雕花椅上。
“啪!”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折扇一展,台下鸦雀无声。
云琅欢欢喜喜坐下,扯了扯薛奕袖口,示意他快快入座,莫要站在栏杆处望了,“大人,要开始了!”
“上回咱们说到上古黄帝大战蚩尤,这九黎部落酋长蚩尤,战神级的人物,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却也逃不过战败被杀的悲惨命运。今天咱们不聊远了,且来说一说咱们的本朝战神。”
惊堂木又一拍,满座哗然。
云琅听得津津有味,也跟着拍手叫好,余光落到旁人之人身上,却发现薛奕眉心紧蹙,面色不佳,好像是憋了一口气在胸口,不上不下,稍不注意就要发作。
这厢,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裴闻策裴殿帅大伙儿应该不陌生,年少成名,战无不胜!云麾将军裴闻策,二十多年前那名号是响当当的!鲜衣怒马少年郎,意气风华恰自得,唯一输的那场战役,便是望津湾一战,至于为何输了,不是咱们今日聊的重点……”
云琅好奇说书先生后面会说什么,哪知放在膝盖上的手被薛奕握住,男子起身,声音带着怒气,“不听了,跟我回府。”
“可是……”云琅顿了顿,藏住眼里的失望,跟着薛奕出了茶楼。
一踏出茶楼,薛奕不客气骂道:“那说书先生懂个屁,为了博眼球什么话都说!”
云琅小心翼翼道:“大人,裴殿帅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薛奕眸子如墨,嘴角压得弯弯,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
云琅察觉到他的不高兴,扯扯他袖口,柔声道:“算了,我不问就是了。以后我们也不来这听说书的,大人莫要生气了。”
抚下她手握进掌心,薛奕缓缓叹了一口气,带着她走在街上,声音不急不缓,“今日没算好,改日再带你来。”
薛奕:“罢了,就跟你说一说,不可外传哦。”
云琅点点头,笑着“嗯”了一声。
“师父二十多年前确实是云麾将军,没有打过一场败仗,可是望津湾一,败得一塌糊涂,只活了他一人。我后来查到这事跟晋安侯有关,朝廷上的事情你不知道得好,具体的我不便多说。老百姓都在赞颂师父料事如神,打得敌人屁.股尿流,可是他们不知道师父在夜里无数次梦到漫天遍野的尸首,那些都是跟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师父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当时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说是叛徒,害了数万将士惨死他乡,可当案子被皇上查清楚,还了师父清白,没有一个人为之前的言行道歉,甚至还在唾骂,直到师父成了殿帅,收复三处边城,那谩骂声才渐渐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