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庆幸，地下光线暗，何明鸾又已经收起了灵灯，无人发现他的窘状。
程昭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其余人等，低头凑到柳棉耳边，压低嗓音，咬牙切齿，“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
“我没胡闹啊。”柳棉后仰，两只手都被程昭钳住，依旧抓住那条腰带不肯放，“只要拴住这些人的脖子，在井口发力，感到窒息的他们就会主动往上爬，非常省时省力。只是这里没有绳索一类的东西，我只能就地取材了。”
话一出口，不仅程昭一言难尽，太子也赶紧道：“这不太好吧！仙姑！若是当中有人没往上爬，或者说，爬到中途不小心跌落，岂不是就死了！”
“那不是正好？”柳棉歪头，“直接就地转世啊。”
“……哪里正好了？！”
大概是太子的崩溃脸太过触目惊心，何明鸾都看不下去了——她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飞梭：“我来吧。”
“唉，那好吧。”柳棉依依不舍松手，“我真觉得我这个方法很好。你们别看这些人呆呆傻傻，但他们的求生欲比谁都强！就跟植物一样，看似不戳不动，实际上生命力旺盛。这或许就是，愈简单愈纯粹、愈纯粹愈强大的道理吧。”
“……”
没人为柳棉新领悟的真理喝彩。
程昭继续检查丹炉，试图超出乌丹留下的一丝一毫痕迹。
何明鸾忙着收人，太子向她商议，能否顺便将老皇帝的尸首也一并带上。
总之，大家都有事做，没空搭理柳棉。
柳棉叹了口气，只好在出去后，拿同一句话骚扰玉辟寒。
当头被砸一句“愈纯粹愈强大”的妖皇莫名其妙：“什么？你在说什么东西？”
柳棉深深看了他一眼，摇头，背着手走开：“孺子不可教啊不可教。”
“？？？”
什么玩意儿？！
玉辟寒急了。
尤其是，其他人听到这句话，纷纷转开了视线——
显然，他们都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只有他一无所知！
这怎么可以！！！
作者有话说：
【小玉：我感觉我被排挤了！】
第41章
“你刚才说了什么？喂,快把你刚才说得那句话再重复一遍！刚才只是风太大了，我没听清，绝对不是不理解！”
柳棉抬头看天：“都这个时辰了吗？都快天亮了。诶,又是一夜未眠。”
“你听我说话了吗喂？！再给我一次机会啊！你说得那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都不给人做好准备,谁能理解？！”
“萧磊和陆明月应该还在看管那只狐妖吧？”柳棉回头向何明鸾确认,“既已诛灭真凶,就该放人家自由了吧？”
“……”
玉辟寒突然闭上嘴,跟着柳棉一起回头,看向女剑修。
何明鸾被他们注视，依然面不改色，不为所动：“她虽不是失踪案凶手，但她的确在吸取人的精气。此地乃玄元宗治下，我们不知此事也就罢了,既已知晓,还抓到了作乱狐妖,自然该惩治。”
“你打算怎么惩治？像杀了你妹妹那样，一剑斩下狐妖脑袋？”
听到这里，玉辟寒呼吸都停止了。
什么？
这个玄元宗女修竟这么凶残？！连自己的亲妹都不放过？
果然！
人族都是无情无义之徒！
血脉至亲都说杀便杀！看上去还毫无波动！
既如此,玉娘危矣！
玉辟寒手一动，杀心已起。
一根温凉如玉的手指却从旁伸过来，按在他手背，用的力道不大,却重愈千斤。
手指的主人正对他无声做口型。
玉辟寒眼微眯,细细辨认了一番,发现她在说“等等,不可教的竖子，别坏我好事”。
玉辟寒：“……”
怒气拉满！
杀心再起！
不想，那边的何明鸾居然真的反问柳棉：“那你预备如何？我提前声明，她必须得到惩罚，这是规矩。”
柳棉点点头：“那就罚她护卫这座王都怎么样？正好还能帮你们玄元宗减轻负担。如果你不信，可以让她对天道立誓。可以吧，小玉？”
玉辟寒一愣，慢慢颔首：“可。”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
刚才拉满的怒气值和杀意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一方面他在心里警告自己，这是狡诈人族的故意作秀，就是想驯化他、令他感恩。
另一方面，他又不由自主真的产生了一丝感恩之情。
虽然只有一丝，但这是柳棉个人的一小步，整个人族的一大步！
……
…………
不行！
他可是妖皇！
绝不能被人族的小恩小惠冲昏头脑！
没错！
他不暴起杀人，已是对这些人族最好的回礼！
玉辟寒浑身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去，原本尖锐起来的气息也变得平和。
空气恢复了流动。
天上乌云移走，露出澄明月色。
在场几人俱松了口气。
柳棉忍不住嫌弃玉辟寒没眼色——要不是她阻拦，他刚刚就要大开杀戒了——这一天天的，不会钓鱼不会烧菜，还总是臭脸，尽给她惹事。
“我之前说的是，‘愈简单愈纯粹、愈纯粹愈强大’，这个道理，你懂了吗？”她温柔地重提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