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俞澄心想,这可能就是宿命使然,否则怎么会这样碰巧。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洋洋洒洒, 丝毫不比北方的雪逊色。
俞澄怔怔地望着, 雪花一片接着一片,落在路灯下,那个低头站着的男人身上。
他双手插进兜里, 脖颈下巴也尽数缩进衣领,宽大的帽子将脑袋盖住,时不时抬下头,往一个方向频频望去。
大约三五分钟, 一位身穿白色羽绒服, 脚下踩着同色长靴的姑娘, 朝他跑过来, 两人肩并肩,往外走。
情绪不稳让她精神有些恍然,俞澄久久注视着那对情侣,消失在道路尽头。
一如当初,她偷偷站在分叉路的另一边,看着越骞走出自己的世界。
茶几上手机震动一下。
俞澄直愣愣站在原地,没有多余的动作。
有白炽灯的反光在,她并不能隔着很远的距离,瞥见来信人的姓名。
大脑与身体保护自己不被伤害的本能,让她选择逃避。
她慢慢蹲下来,靠在墙边,胳膊环绕着膝盖,下巴搭在两腿之间的缝隙,将自己缩成一团。
茶几上的手机又震动一下。
俞澄犹豫片刻,心中侥幸想着,万一是越骞的消息,随即起身走过去。
亮起的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几条短信。
【小澄,表舅让我催你赶快回来。】
【他说你明天不回来,就要去临安找你。】
【还有,上次在商场,你手上拎着的礼品袋,里边装的是腰带吧。你和越骞在一起了吗?】
【我也不想多嘴的,你不回来,表舅要去找你,总得有几个明确的地方吧?】
【所以,小澄你还是快点回来吧。我听说越骞的新公司马上就要宣发新品,如果这时候……】
郑梓怡的话点到即止,目的明确。
俞澄低头看向手机,沉默着。
周遭寂静,她像是失去知觉一般跌坐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的地板上,耳朵内突然生出嗡鸣不止的杂音,身体不住哆嗦,往外冒冷汗。
作为极致的悲观主义,哪怕俞澄知道这是郑梓怡故意发来搞她心态,还是克制不住开始想象。
如果他们真的找过来,该怎么办?
如果只是去九天打扰她一个人还好。
万一他们去找越骞……
万一事情真的因为她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新品宣发会受到影响,所有同事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而她就是罪魁祸首。
俞澄的大脑无法控制地,一遍一遍控诉她,一遍一遍将最坏的结果在脑海里演绎。
喉咙好像被人扼住,胸腔内的空气也被人挤压出去,她只能拼命地深呼吸。
俞澄捂住耳朵,试图让那莫须有的噪音消失。她迫切想从这个世界里走出去,迫切想结束这一切。
挣扎与下沉在脑海中交替。
她想起了越骞。
他们才刚刚在一起。
比起失去,她更害怕因为自己,给他造成伤害。
大脑里,一个声音无端冒出来,带着蛊惑的意味。
妥协吧。
妥协吧。
只要妥协,一切就都能很好地解决。
俞澄用力捶打几下自己的太阳穴,将这道声音赶出去。
世界在眼眶泪水的折射下变得光怪陆离,她抬头看向四周,寻找能让自己真正解脱的方法。
……
视线模糊前,俞澄费力扭头看向那张空着的弹簧床。
俞澄不愿意妥协。
俞澄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俞澄不会拖累任何人。
……
—
忙完最后一部分工作,越骞抬头看了眼时间,快速收拾好重要文件,锁进保险柜。
他拿出手机,给俞澄发去一条消息:【忙完啦,准备回家喽^o^】
一直放在沙发上的花束被人拿起抱在怀里,越骞关好灯,从办公室走出来,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坐进车子里,系好安全带,铃声响了。
越骞以为是俞澄打来的电话,唇角噙着笑,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陈嘉瑜三个大字出现在屏幕里,越骞心中莫名升出一分不安与焦虑。
他摁下接听:“喂,怎么样?”
在这些正事上,陈嘉瑜一向十分正经:“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嫂子的叔叔,叫……嘶,叫什么来着。”
越骞目光阴戾,薄唇微启,冷冷吐出三个字:“俞立伟。”
“对对对!就是这个!”陈嘉瑜一愣,“你知道还让我去查。”
越骞啧了一声。
陈嘉瑜急忙正色:“这个俞立伟得了肺癌,今天凌晨在长宁中心医院过世了,嫂子要回去,应该就是去奔丧吧。”
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越骞问:“就这些?”
“目前就这些,我再托人问问。”
“那就先这样。”越骞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有别的发现你再给我发消息。”
“好。”
电话挂断后,越骞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下去。
路面因为下了雪变得光滑,马路上的汽车担心出事故,分分将车速降到最低,慢悠悠地,像是一只只排列整齐的蜗牛,一寸寸缓缓挪动。
堵车的间隙,越骞将车窗降下半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