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澄轻咬嘴唇, 纠结再三正想开口, 俞立民的手机响了。
“喂, 您好。”俞立民手忙脚乱地将行李倒了下手, 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不断震动的手机。
他的嘴角带笑,眉眼间满是说不出的恭敬。
是警察局的电话。
俞澄心中暗下结论。
“我已经到长宁了,正要往那边赶!……好嘞!好嘞!我马上到!”
简短说了几句,对方得到准确答案后先一步挂断电话。
俞立民停在原地低头看了半分钟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阵操作。俞澄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好了,快回家。”俞立民语速飞快地说完这句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只是脚步比之从前,要快很多。
俞澄正愁找不到好缘由开口,此刻连忙跟上他,“爸,到前边的路口你就先走吧,不用送我回去了。”
俞立民摆摆手:“没事,我正好要回去放行李。”
两人刚好走到十字路口,正巧人行横道前的指示灯由绿转红,俞立民轻啧一声,鼻息深长。
见状,俞澄继续争取:“又没有多少东西,我拎回去就行了。”
“你拎得动吗?”俞立民的语气饱含质疑,但明显已经动摇了。
“当然。我在医院提了一下,不重,可以拎回去。”俞澄又添了一把火,“而且,人家不是打电话在催你了吗?”
马路对面的指示灯只剩下最后十秒的倒计时,俞立民短暂思考一下,将手上的行李递过去,“那行。你路上慢点,过马路的时候小心汽车,我先去办事,那边还有领导等着。”
“好嘞。”
两人一同走过斑马线,俞立民不放心地嘱咐了俞澄几句,随后匆匆离去。
目送着对方不断走远的身影,俞澄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盛夏气温极高,树梢间蝉鸣不断。
俞澄在树荫下停住脚步,抬起胳膊用手背擦去额间冒出的细汗。
距离到家还有一小段距离。
她终于想起自己一直遗忘的事情:为什么不打车,非要走回来?
口腔内不断分泌酸水,俞澄头脑昏涨站在原地,喉口微动,极力将涌上来的呕吐感压下去。
好不容易捱到走进家门,俞澄将手上的两个大包放在客厅的沙发旁,随后快速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股脑灌下去。
喉口翻涌的感觉终于平歇。
长时间保持清醒,大脑已经乱成一团浆糊。
强撑着洗了个温水澡,俞澄眼皮已经快要完全耷拉下来了。
将卧室的空调打开,俞澄倒在床上,陷入昏迷,一睡不醒。
天空是深蓝色的。
俞澄坐在自行车的后车座,笑容灿烂道:“太好了!以后我又多了一个一起玩的朋友!”
前面的人没有说话,沉默地踩着自行车。
俞澄又没心没肺地说:“她以后和我一个班了,真好。”
“好什么?人家在自己学校是第一,你呢?一天天只知道玩!”赵蕾的语气严肃不满,脚下动作飞快。
画面一转……
俞澄背着书包,独自一人走在小巷里。
身后是一群人的嬉笑谩骂,一道熟悉的声音夹杂在其中:“俞澄!大傻帽!哈哈哈哈…”
俞澄回过头,曾经好朋友们站在那个人的身边,笑脸盈盈又满眼不屑地看着她。
画面又一转……
俞澄坐在自己的座位,课桌的桌面上摆满了被撕碎的集卡册,桌兜内的下节课要用的辅导书消失的无影无踪。
……
几天后的课后值日,那本被水彩笔涂抹得面目全非的辅导书,出现在那个人的桌兜里。
往事一幕幕,如同被摄像机记录下来一般,重映在俞澄的眼前。
她将两只手掌用力按在太阳穴上,表情痛苦地蹲下来。
顷刻间,一盆涮完拖把的脏水兜头扣下来。里面的沙砾像是被施了魔法,钻进俞澄紧闭的眼睛里,让她回忆曾经的痛感。
……
紧接着,冰冷的河水夹杂着细碎的沙砾从鼻腔和喉咙灌入胃部和肺部,一种剧烈的撕裂感和灼烧感侵袭而来,脑袋像是要炸裂般,再多的挣扎都显得无济于事。
慢慢地,脑部缺氧意识混沌,俞澄的挣扎开始变得无力,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俞澄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睁眼前的溺水感仿佛实实在在发生在刚才,让她的身体下意识做出求救反应。
空调外机的隆隆运作声透过窗户传进来,室内的温度并不高。
俞澄刚刚出的一身汗很快冷了下来,让她打了个冷战。
意识逐渐回笼。
屋子里一片黑暗。
睡前忘记开台灯了。
俞澄猛地直挺挺倒下,用夏凉被将自己整个人罩住,像一只蚕宝宝似的一点点往床边挪动。
知道自己应该会睡很久,俞澄在洗澡的时候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开灯,没想到走出浴室就忘了。
好一阵磨蹭过后,台灯终于被打开,照亮卧室的一隅。
即使夏凉被不厚,还是让俞澄折腾出了一身汗。
她靠在身后竖起的枕头上,深吸一口气,静静等着落汗。
一道微弱的铃声响起,像是被堵住了扬声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