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央以前就听她妈说过,沈知衡回到沈家之后,就没有再回过一次青芽庄,因为她妈未婚生下他,在农村,这种事情是很丢脸的,他舅舅舅妈不待见这母子两个,从来没有给他好脸色。他妈死后,小姨一直照顾他,外公死了后,他只认小姨一个人。
宋漠倒是跟舅舅舅妈都熟稔得很,一回来跟进自己家似的。
“以前我们就住在这里,那时候是老房子,就你洗菜的这个地方,是一口井,宋漠这小子可太坏了,他拿了一个录音机,用绳子吊在井下面。我爸晚上溜达回来,听见井里头都是他在喊救命,吓得魂都飞了。”
沐央唇线忍不住往上翘,这一段她倒是没见过,估计他是趁着摄像大哥下班胡来,就算摄像大哥在,也得吓坏,哪里顾得上录像。
“那你们没打他?”
“打啊!能不打吗,我们捞了半天,都要下井去找人了,他才晃悠回来,气得我爸拿棍子打他,说让他马上回家去,我家养不起他。”
沐央往门外看,宋漠背对着她,跟一帮大叔大爷站在门外悠闲抽烟。
坏小子生命力就是很强,到哪里他都能混。
她甩甩手里的水珠,“小姨,宋漠说,他以前在村里烧粪,为了救一个小孩,被铁锅烫到后腰,是真的吗?”
宋漠那个纹身下面是一道伤疤,他曾经大言不惭跟她说,那疤是见义勇为伤到的。她看过录制的片子,摄影师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受伤了。
小姨想都没想,“是真的,小孩贪玩,踩进烧粪的锅,宋漠去抱他,锅翻了,才烫到他身上。”
她朝外头指了指,“就那黄衣服,他家儿子,现在也生小孩了,他三十六岁抱孙子。”
沐央看着门外,一声闷笑。
这倒是真的。
饭桌上,沐央小口喝着泥鳅汤,身旁的宋寅却是苦瓜脸,被野菜茶毒害之后,他是一滴都不敢沾了。
宋漠提出告辞,林家挽留几句也就算了,宋漠自己一个人还好,他那弟弟一脸快跑的神色,谁都看得出来。
回到县城,宋漠把车停在县政府外头,旁边是三都县最热闹的一个广场。
宋漠去抽烟,宋寅去溜旱冰,沐央一个人走在喧闹的人群里。
她把进七中的采访提纲整理好,发给了颜筱萌,交代颜筱萌明天把握机会,争取能采访到沈校长。
王宜清的采访一出,七中再推诿,舆论压力没有那么容易摆平了。
有个女声叫她,“沐央?”
沐央抬首,骤然敛眸。
郑书妍,她不是出国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郑书妍一声哼笑,“不是吧,还真的是你,我看见宋漠的车,还以为是我眼花,原来你真的跟他在一起啊!”
沐央冷眼看她,“你怎么在这里?”
郑书妍出不出国她不关心,但这里是三都县,沐央担心郑书妍去报复王宜园的家人。
“我妈说王宜园死得不吉利,带我过来拜拜,消消灾,倒是你……”郑书妍斜着眼看她,讥诮道:“你不是说宋漠做你备胎的资格都没有吗,现在打脸了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有脸装不认识么。”
“我过来工作。”沐央丢下一句话,往人群外走。
她多虑了,郑书妍这小身板,估计也打不过王宜清。
“你过来工作,宋漠过来做什么?”
“不清楚。”
郑书妍挡住她的去路,两片嘴唇一撇,“你不清楚,那我来告诉你他来做什么,他来是为了利用你。”
沐央定了两秒,失笑,“你再告诉我,他利用我什么?”
“真傻。”
“……”
郑书妍贴近了些,“利用你电视台工作的身份,给他办事儿,我姐和我都被他利用了,他通过我姐,接近我姐的小姨,就是为了打探王启仁的事情。”
沐央拿手挡着她,“你离我远一点,你姐小姨是谁,王什么人又是谁,我不认识。”
郑书妍离开了稍许,抬起下巴来蔑视她,“你看,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我姐小姨在七中做老师,王启仁是我们七中以前的校警,王启仁偷拿了王宜园的日记本,后来被王宜园她爸发现了,她爸想要去学校闹,死在半路,车里还有宋漠他爸和他后妈,都一起死了,宋漠就是为了查这件事,把我和我姐都害惨了。”
沐央杏眸微颤,喧闹的人群声明明在她耳边,又仿佛在千里之外。
她想起今天中午,那么大的日头,王宜清抱着孩子和宋漠在大榕树下,说了那么久的话。
“不信?”
这时,一个大熊猫人型玩偶凑过来,冲沐央晃着手里的传单。
沐央没搭理,一双黑眸定在郑书妍脸上,“他爸和他后妈为什么要跟着去?”
“因为王宜园她爸是宋漠他爸的司机,王宜园是宋漠她爸给弄进七中的,宋漠这个渣男,我姐都看透了,你要是厉害就接手,别哪天被他卖了才知道哭哟。”
又是死又是渣男的,连那大熊猫都不走了,杵在两人之间一动不动。
“郑书卉的小姨是林月娟老师?”
郑书妍一顿,“你知道我姐的小姨?”
沐央没说话,绕过大熊猫宽厚的背,往路边走去,没两步,她又回了个头,“王宜园的家人在附近,你要是不想挨打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