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兆佳嗯了一声,他还没忘记江芜刚才说的话,死死盯着沙发上的康老爷子。
——没错啊,这怎么就不是他爸爸了呢?
康兆荣眉心一跳,只觉这几个人来者不善,下意识地解释:“我家老爷子前几年中风过,之后就有点糊涂,不爱说话不理人,还请见谅。”
“兆佳,你带朋友回来玩啊?”
厨房里忙着炖汤的女人终于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大号白色砂锅,她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长得不算漂亮,但很有风情韵味。
康兆佳清清嗓子,对江芜几人介绍,“这是我……”
“我知道,这是你大嫂嘛!”江芜笑眯眯地接上。
咳咳咳!
康兆佳一个没留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摆手,“这是我……我爸的续弦。”
介绍完他自己都有点难为情。老爷子今年都七十多了,突然娶了个小娇妻,年龄还没他一半大,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也难怪江芜会认错人。
“原来她是你小妈呀。”江芜装作一脸天真的模样,突然一指女人的肚子,“可她为什么怀了你大哥的孩子?”
康兆佳:?
康兆荣:!
进门起就一直在吃瓜的韩默和江荻:???
啪!
女人吓得花容失色,手一松,端着的砂锅砸在地上,热腾腾的汤水流了一地。
她仓皇地后退两步,“哪来的小孩儿,你在胡说什么?”
康兆荣更是脸色黑如锅底,“康兆佳,你什么意思?故意找人来挑拨离间?我和雯姨之间清清白白,你休想败坏我的名声!”
江荻小声跟韩默吐槽:“他比那女的大了十几岁,也好意思管人家叫姨?”
豪门可真乱啊!
韩默:“……人家都听见了。”
江荻吐了下舌头,他太震惊了,没控制好音量……
“不管她比我小多少岁,她是爸爸的妻子,就是我们的长辈!”
康兆荣义正辞严地解释,也是说给厨房和走廊上偷听的佣人们。
他走到康世万的沙发后方,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的肩膀,“爸爸,兆佳真是被你惯坏了,你可要好好教训他!”
“对,还不快向你大哥和雯姨道歉。”
康世万终于颤巍巍地开了口。
康兆佳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般看向江芜,“他真的不是我爸吗?”
江芜点头。
康兆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更加愤怒,“够了,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我看你才是被商场下面的棺材给迷了……”
“宋振峰。”
江芜看着那个垂垂暮矣的老者,突然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你还记得自己叫宋振峰吗?”
老者身体忽地一颤,不可思议地掀开眼皮。
江芜背着小手,不紧不慢走到他面前,突然冲他吹了一口气。
额头和两腮开始塌陷,鼻梁融化,长满老年斑的皮肤像是一层面具,一抬手就能轻轻揭下。
“……你到底是谁?!”
康兆佳眼睁睁地看着“康世万”的脸变成了另一个人。
“当然是你大哥找来的替身啊。”江芜掰着手指头,“唔,大概从十八年前开始,你爸爸就已经不是你爸爸了。”
她也是刚刚在来康家别墅的路上,翻阅了更多商场的历史资料,才想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最初的八棺镇尸,镇的是商场下方的恶蛟。而商场各处古怪的风水格局,也是为了以煞冲煞。
可惜康家高估了自己家族的气运,他们压不住这条恶蛟,商场建立后只鼎盛了几年,就开始走下坡路,甚至有被反噬的风险。
“十八年前,你主持的项目出现重大事故,亏损惨重。”
江芜直直盯着康兆荣,一开口就戳中他心底最不愿想起的难堪回忆。
“你父亲对你很不满,你们发生了巨大争吵,你失手将他推下楼梯,当场身亡。”
本来康世万为了给长子留点颜面,把他叫去了海边的度假别墅单独谈话,却没想到那里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处。
江芜步步紧逼,康兆荣已经脸色惨白,五十多岁的人满头大汗,浑身打颤。
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可一对上江芜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就仿佛从里到外都被看穿,无处可逃。
“我不是故意的……”
好半晌,他艰难地挤出这句话,“是他一直骂我没出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如早点去死!”
康兆荣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地反驳,“他从来没把我当做继承人,他心里只有康兆佳,那我算什么?我才是康家的长子长孙!”
明明是他陪着父亲一手打下的家业,可父亲却总是骂他没有商业眼光,格局太小,一转头又对小儿子嘘寒问暖,一片慈父心肠。
他只有高中学历,而康兆佳从小就上双语学校,初中就被送到国外深造,摆明了是要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那天他被康世万骂得狗血喷头,心里的妒火如同毒汁翻腾,一时冲动,将父亲推下了楼。
楼梯很长,他听到父亲的身体滚下去的沉闷声响,看着他惊恐的双眼,还有他脑后蔓延开的大片血花。
他躺在血泊之中,努力朝楼上的康兆荣伸着手,颤抖的嘴唇挤出破碎的语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