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道不知是恼意还是恨意的目光直冲着那扇宫门而去，也不知他在呢喃着什么。
第102章
直到那座熟悉的府门筑立在他的眼前, 他已然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少时的顽皮，与赵高的一桩桩一件件如同变戏法一般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过着, 直到他敲响了那座府门，轻道了句，“叫李斯出来见我？”
“何人如此放肆？”这经年已过, 就连这家宰似是都已然换了，如今更是不识他是何人, 只不过迫切想要一个答案的少年，眼中流露的恼意却是隐隐有了嬴政之风，让人总有一种被压迫住的感觉。
也不知是这越下越大的雨让这家宰终是不忍心了, 还是这少年的可怜让他犹豫了, 只不过就是他这片刻犹豫之时，就见李斯撑着伞款款朝他走来, 轻皱的眉头, 也不知是不满于扶苏的如此冲动行事, 还是担忧于扶苏这不顾自己身体的行为，却还是上前扶了他一把, “公子……”
而扶苏却是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 如此明显的想要避免接触于他, 可见他此刻的不满之情, 而那双带着火的眼眸更似是想要把李斯吞没一般，那声嘶哑的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少年的怒气在这刻似是达到了巅峰，他思来想去这放眼整个咸阳城, 能干出这般事的除了眼前的这位秦王面前红人, 他着实想不通还能有谁, 毕竟这其中的“内幕，”除了他这个秦王的左膀右臂，旁人又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楚；而关于他母亲的这些往事，甚至于连嬴政不曾与他有多很详细的描绘，反而是李斯告诉了他许多。
只是他不解的是李斯为何要这般行事，就算他最开始确实是想要让李斯拿到明面上来，可他不过想要的就是他的一个态度，但他确是不曾想过李斯这家伙居然会将反击的矛头对准于他，这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让扶苏根本无法理解，亦或是难以接受，纵然明知李斯是一个冷清冷意之人，可他从来不认为李斯会如此无脑，尤其是他家妮子日后是要嫁于他的，本质上他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李斯确是如此对待自己，让他甚是不明白，这让他不由的便是想要一拳挥过去，将自己心中的那口浊气都给散发出来。
显然对于扶苏的突入而至以及他的恼怒，李斯似是早有所料，因而对于这一拳他也没做多少防备，而是硬生生的受了下来，只不过见扶苏这般抗拒之意，李斯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家宰退了下来，再看扶苏这一身的湿漉漉，他亦只是将手中的伞扔落在地，同他相峙在这种漫天的咸阳大雨之中。
“公子既是想点火，那公子就应当明白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是不能一次将此事彻底盖棺定论，难免日后不会成为公子另外一大软肋……”就见李斯站立在雨中，双手附在身后，他的心中似是起伏着万千沟壑，却是一副波澜不惊之样。
正如他之所言，这火是扶苏放的，从一开始便是他先持刀所迫，他想要李斯的一个态度，不惜让他架在这火上烤，无论是“杏花楼，”还是这“”那么他便要有让李斯所臣服之所在，而非是站在嬴政的身后坐看这万里江山，亦或是那层姻亲关系，被动的选择着别人的路，他应该做的是将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大雨之中，他只听得李斯对着他的背影怒吼着，“强者，自当无惧，忍常人所不能忍，只有弱者，才会恐惧，才会瞻前顾后……公子既是想坐上那个位置，且坐的安稳，就应当明白，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什么是不可弃的……”李斯发自胸腔的怒吼之声，似是他自己所压抑的满腔情怀，亦或许是想要冲破扶苏心中的那道囚笼。
“纵然那个人是至亲骨肉，亦是可？”扶苏只是背对着他问道，好似方才那一拳已然用尽了他的全身之力。
“是……”李斯坚定的回复，不知为何却是让扶苏感受到了一丝的犹豫，“那李茹呢？”这一声嘲讽带有期许的询问，但却只得李斯一句，“大丈夫立世，既该成大业，为成大业，无可不弃……”
隔着这一层大雨磅礴，扶苏似是第一次认识李斯，亦或许是第一次看透他的心思，“大丈夫立世，当为天下而舍。”是自私还是真的胸怀天下的博爱，扶苏承认那一刻他是看不明白的，他的欲望，他的理想，他的抱负，或许放眼这天下，无人能比之，而他能比韩非更得嬴政之心，从而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就是因为他有着常人所难以坚持的“执念”，凭借的或许便是这份无情无爱吧，毕竟于李斯而言，韩非太过在乎于人情是非，因而困住的他的，也就太多太多了，可当扶苏的的脑海中转过的又恰是李斯温柔的哄着他的女儿，如此之矛盾的一个人，却又好似格外通透。
他将他的心迹借着这风雨之声递给扶苏，亦是想让扶苏明白，要承这天下从来不是这般简单的，他要背负承担的永远都是常人所不能及，如同他的父王这般，而这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开端而已，他若是连这般承受能力都没有，或许李斯也得重新审视一下这位长公子。
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位长公子还未出生便是承载了秦王嬴政所有的期许，他是他所爱之人所出生，更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对他的期许可见一般，而此后的十几年间，他亲眼看着嬴政一步一步把这位公子带在身边，为他挡去所有的风雨，在他的角度里，这是一件幸事，同样也是一种不幸，他离真正的成长始终还是欠缺了那么一步，他这一路上走的太过顺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