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时候开始跟踪庄郁的,她明明就在她眼皮底下,他竟毫无察觉,
殷天回屋时已经23点11分,端着一盘热乎乎地咖喱烩饭。
开了灯,没注意床上的鼓包,端到书桌上开始大口咀嚼。
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她也没回头,两条胳膊从后搂住她,米和眼底掩着怯生,“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这语音语调太像一个充满怨怼的妻子,常理下,丈夫的应答大概率会是一连串叠加的谎言。
“去学姐家送东西,咱不是在澳门给他们买了水晶杯,我给送过去,还有量了他们家的尺寸,得订婴儿床。”
“喜欢杯子吗?”
“喜欢,夸你眼光好。”
米和抚弄着她的长发,不动声色地将苦笑包藏,“那你得奖赏我。”
“我今儿好累。殷天神色倦倦,“没心情。”她甚至不吃了,躲开他的拥抱,直径去卫生间锁门洗澡。
愈是这样,米和愈手足无措。
他低微地揉掐着脖颈,在门口踌躇良久,“小天……”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最后敲了敲门,“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别熬夜,也别吃太多,积食了不好消化。”
这一夜,他岑寂地坐在桌前,看殷天的房间亮着豆孤灯,在风雪的追逐中光影摇曳。
美得似一轮水中月。
殷天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床上,眯眼看着吊灯,亮得她橙黄橘绿都分不清了,干竭的眼睛哗哗直流。
她就这么睡过去了,连被子都没盖,
凌晨3点21分。
鹤台嘉园3栋502室。
乌漆漆。
庄郁仰躺在床上,睁眼复盘着给她发信息的人选。
陈念阳也睡不安稳,惊醒了几次后,索性钻到了庄郁的被窝。
地下诊所救治的那些人出生入死,不会玩这种劣质的把戏。
【我知道你做过什么】,若纯粹从字面解读,更有可能是殷天,她究竟发现了什么,要这么诈她。
二十年,四平八稳的生活,荡起了致命的涟漪,到底哪儿出错了。
手机“嗡嗡”一震,庄郁条件反射地激灵。
她抓向自己手机,不是,再看向无名手机,无声无息,都不是。她起身看向另一侧床头柜,是陈念阳的。
谁会在凌晨3点给一个11岁的孩子发信息,庄郁忧惧起来。
探身输入密码,陈念阳不喜欢秘密,热衷原始密码:000000。
随着短信的上移,庄郁不自控地觳觫起来,震得席梦思此起彼伏。
她像是狂风骇浪里的一截枯木,被拱上浪顶,又被拍至底渊,这大起伏的可怖让她死死摁住心脏,疼,摧心挖骨的疼。
她大口“嗬嗬”,似呼吸不畅。
青筋乍现,脖颈寒凉。
庄郁震恐地抬头,觉得床中间立着个吃人的妖怪,正狰狞着鬼脸,大张着咧至耳后的红唇,温腥的血一股股向外冒,它牙齿丰硕且尖锐,冲着她女儿嘿嘿疯笑。
【你好可爱】
【你喜欢什么】
【你扎马尾不好看】
【海洋公园的海豚馆开了,你想不想去】
【四中附小的校服真难看】
【蓝裙子显白】
【注意视力啊小四眼】
刚刚收到的那条是:【生蚝好不好吃】
庄郁压着哆嗦,手脚并用地爬下床,给向花希打电话,“你接珍珍和阳阳的时候,有被人跟着吗?”
向花希原本愣愣瞌瞌,一听这话瞬间清醒,语调都变了,“怎么了?”
“你下来一趟。”
庄郁住5层,向花希住12层,3分钟不到,她就裹着呢子大衣出现在门口。
一进玄关就看见餐桌上的尖刀,“到底怎么了?”
庄郁把陈念阳的手机递给她。
随着指尖的滑动,她脸色一寸寸浆白,“这谁啊,这是在跟踪念念,跟踪了,”她低头看日期,“三周啊。”
“有见到什么可疑的车辆吗?”
“没有啊,吃生蚝是今天的事儿,是偶发性的,他怎么知道?”
“你复盘一下。”
“临走时公司有点事情,就耽搁了10分钟,我到校门口的时候,珍珍和念念已经出来了,我就把车停下,他们上车,珍珍开始吃橡皮糖,念念……”
“念念怎么了?”
向花希回忆着自己不经意地看了眼后视镜,陈念阳正回头巴望着玻璃。
“她怎么了?”
“她在往后看,珍珍问她看什么,她说没什么,”向花希打一寒颤,“她是不是在看那辆车,在看跟踪她的人,她知道有人在跟踪她。”
“然后呢?”庄郁手脚冰冷。
“然后我们去了普罗旺斯,她想吃烤鸡披萨,没有,最后点了炙烤牛肉披萨。念念坐在靠窗的位置,说了很多陈谦在纽约的事儿,吃完就上楼学琴,我在客厅坐着等,加上小秋老师,就我们四个人,接她回来后,先上我家拿的生蚝,然后她就下楼了。”
庄郁从手机调出殷天的照片,放在向花希面前,“有印象吗?”
向花希思虑着,缓缓摇头,突然大骇地拍腿,“有有,是这女的!在普罗旺斯外面,我想起来了,念念看她拿着肉夹馍,说肉夹馍就是咱们的披萨,我就跟着看了一眼,就是这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