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轻轻颔首。
顺着里间的小卧室一点点搜寻到厨房,到客厅,到工作间……
她不放蛛丝马迹。
兢兢业业还原着阿春平日的生活及工作状态。
殷天和刘秀瑛,都是沉浸式风格,眼睛毒,思维广,直觉敏,推演快。
意见和思路一碰撞,几乎是神仙打架般的高度契合。
两人不觉时间飞速。
直至刘秀瑛的手机响了,才猛然意识到天幕已经灰黑。
打电话的是她的得力干将小晗,说是有了重大发现。
两人顶着饥肠辘辘,赶回分局,门口买了倆灌饼,直奔3层。
小晗叼着香肠拽着一个短发女警,跟殷天解释,“是小丽发现的,她之前卧底在金融街高奢品牌店,说视频里的这个包是真的,约莫7、8万,经典老款,可这女人打扮很土气,我就留了个心眼,专门摸了遍她行踪,然后发现……您二老自己看吧。”
监控很模糊,是老型号:
一个身形如弓的披发女人,缓缓走在望月街口,像是第一次来,很拘谨很沉闷。
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面庞,她像是知道摄像头的具体位置,飞速地闪进阿春的店铺,若不仔细盯着,的确会被忽略,约莫20分钟后出来,手上拿着订单,头埋得更低了……
殷天嚼着槟郎,觉得这人身型好熟悉。
刘秀瑛也有这种感觉,她反反复复看了多次。
“还有两段,下一段是馄饨店旁边的监控,最后一段……”男警员叹气,“是居委会说坏了,但实际没坏的摄像头,就在阿春店的斜上方,没坏,但闪屏。”
第二段视频:
那女人头发花白,佝偻着背,这次她将头发盘了起来,依旧拎着名贵的挎包和一个纸袋。
她紧跟一位大娘进了洗衣店。
大娘出来了,她没出来。
15分钟后,阿春出来,她依旧没动静。
整整45分钟,她才慢吞吞地移出来。
背对着监控跟阿春攀谈,两人聊得极为投缘,阿春前仰后合,被逗得“咯咯”直笑。
女人的脸也侧了侧。
“等会!”
“停!”
殷天和刘秀瑛异口同声!
两人目光一汇,眼皮都在惊跳!
她们同时认出了那半张脸。
殷天认识她,刘秀瑛认识她,孙小海认识她,老殷、张乙安、孙耀明……全体西城分局的警察都认识她!
第三段录像:
女人站在乌泱泱地人群中,慢慢摘下口罩,拿下帽子,撩开头发。
静静仰脸,专注地看着摄像头,那忧哀的目光有穿云破雾的力量,像是在坦然面对着殷天和刘秀瑛。
她是刘秉如。
那个1999年在芳芳木材厂失去儿子的窈窕白领。
那个20年来,风雨无阻,神像一样伫立在西城分局门口的沧桑女人。
殷天心肺猝然一紧,她嗅到了黑压压暴风雨前的土腥和诡异的静谧。
刘秀瑛盯着刘秉如的脸,她有预感,2018年年末最后一起惊天大案,或许就出自于这个女人。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她比地痞更流|氓
抓捕刘秉如的过程异常顺利, 她依旧生根在西城分局门口。
太阳给她的头颅顶端照出一缕缝隙,镶着金边,远处一打眼, 怎么看怎么像圣洁的观音大士。
对街重庆小面的老板一手酸辣粉, 一手筷子辣油, 正要过马路。
警车呼啸着而来,急刹在她与刘秉如之间。
刘秀瑛扒着车门探出头, 一展证件, 做了个“请”的样式。
刘秉如宁谧地看了眼证件上的照片,仰脸留恋地盯着秃谢的梧桐树杈, 看得如痴如醉。
刘秀瑛没催。
没强行打破她脸上那种珍重的告别意味, 混了些释然,像是一直在等待他们的光临, 惜别一结束,她自如地拉开后门,上车入座。
酸辣粉还端在老板手里, 她“诶诶……”地叫唤了两声。
警车没有进西城分局,而是一骑绝尘消匿在大道的尽头。
可能是有结果了, 等了二十年的结果出来了, 老板立在路中唏嘘。
太阳的金光铺在红油上,亮得跟宝石一般灼人眼,她眼泪流下来, 真好啊, 老天开了眼, 要结束这个女人的苦难了。
刘秉如是最安静地嫌疑人。
走路悄无声息, 鬼魅一样飘忽而过。
7号审讯室。
刘秉如端坐地安之若素, 片刻后, 刘秀瑛拿着证物,郭锡枰拿着尸检报告进来。
对刘秀瑛来说,平日都是匆匆一瞥,到今日才是第一次直面相对。
这女人的年龄与张乙安相仿,样貌却老了近20多岁,简直就是一败落的老孺。
她手上和手腕都遍布冻疮,后脖颈也是,肿大得发黄,发红又发紫。
还流水流脓,一挨近有股腥臭。
眼皮是耷拉的,褶皱的,青黑色。
两颊皲裂,似有纵横的沟壑,像麦田,也像一棵树,一棵皱皮老树。
她的遭遇全西城分局上下都清楚,当年督查想要驱赶,被罗局给拦住了。
他们都以为时间是良药,能磨褪苦难的记忆,救治人心,不想刘秉如越战越勇,像个有红色披风的斗士。
刘秀瑛鼻尖一酸,眼神有些虚晃,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