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瘫躺在床,懒得卸妆,一翻身,胳膊压在了黑皮书上。
她强迫自己闭眼休憩,可过度劳累引发了更严重的失眠。
满腹消极,她挣扎着坐起,解下盘发,无力地垂着头,从发间缝隙窥视着对面的41号联排。
黑天墨地,寒鸦纵横。
石火光阴,跳丸日月。
她开了夜灯,索性看起黑皮书,支棱起双腿去拿电脑和新买的拉丁语词典。
书本是摊开的,就从这一页看吧。
随着明晰词汇涵义,了解句法结构,殷天的神色愈发震悚。
看到心惊胆战处,她“噌”地起立,上唇抖下唇,心脏恨不得撞击出肋骨,在胸间嗡嗡大震,“艹……这他妈什么东西……”
这一页的内容并不多,她颤着手,捶着脑,重新组织语言,誊写在白纸上,将黑皮书往被窝里一塞,抓着纸页飞奔下楼,门一甩,狂奔向停车场。
凌晨4点40分,逼仄老旧的走廊。
殷天猛敲孙苏祺家门,“师姐开门!我知道你在!郭锡枰你给我开门!”
这大刀剁菜般的捶门让一向浅眠的郭锡枰猝然睁眼,吓一嘚瑟,孙苏祺在他怀里懵懵然,“谁,谁来了?”
“郭锡枰你给我起来!我知道你在里面!”殷天在门外扯嗓嗥叫,“甭躲,赶紧麻溜的!”
整一层楼都被这遐想翩翩的语言震醒了,不知多少只耳朵贴在了大门上,也有胆子肥硕的,轻轻掩开条门缝,贼溜溜的浑浊老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裤子呢,”郭锡枰满房间找裤|衩,把地上的女士打底衫扔给孙苏祺,转悠两圈终于在哈士奇的狗窝里瞥见了内|裤,他骂咧一声,直接套了外裤。
“孙苏祺——!开门——!”殷天在门外大嚷。
“这他妈究竟谁是队长!”郭锡枰在门内怒叱。
大门终于敞开,郭锡枰黑着脸把她揪进来。
殷天不看他,捏着皱巴的A4纸,亢奋地往床上扑,“骨髓骨髓骨髓!师姐!骨髓!”
孙苏祺露出个脑袋,藏在被窝里穿衣。
殷天这才慢腾腾反应过来,“你俩不是冷战吗?”
孙苏祺的眼睛比在福林宾馆还红还肿,她吸了吸鼻子,“张美霖告诉我,人活在世要及时行乐。”
殷天把纸塞孙苏祺手里,“如果一个凶手曾经接受过骨髓移植,并在犯罪现场只留下了血液,那么警方的DNA对比结果将是他的骨髓捐赠人!这是真的吗!”
郭锡枰一激灵,愣怔地看着殷天。
孙苏祺直接蹦起来,两腿光溜溜,“我怎么没想到!是,是这样!他血液的DNA会和捐赠人相符!”她一把抱住殷天,“血液会存在一致的可能,但体|液、口水、皮肤碎屑或毛发所含的DNA是他自己的,所以他才会把现场清扫得这么干净!”
郭锡枰给孙苏祺找睡裤,“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99年的尾随杀人案可能真的不是邱辉干的,真正犯案的凶手是接受了他的骨髓移植,也就是这次的凶手!”
“咱们有高烨的DNA吗?”孙苏祺站床上穿睡裤,兴奋得蠢蠢欲动。
殷天愕了半秒,蹦起来,“有有有!他跟我在巷子里撞一块了,我大衣上有!”说罢就往门外冲。
郭锡枰追出来,他没|穿上衣。
看戏的老头老太倒吸一气,只见男人一把抓住披头散发的女人,一接触皮肤后又厌恶地闪电般收回。啧啧,这匪夷所思的拉扯,这充满张力的人物关系,好戏一串串,血压高了也值!
“开车一起走,兜到你家,你把衣服拿上咱直接回局里。”
殷天在楼下的路灯连抽了两根烟,才后知后觉。
黑皮书不仅佐证了“帽针”的存在,推动了41号灭门案的证据链完整,又在这节骨眼上,告知了隐秘的血液关系。
太可疑了,可疑,像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而她就是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遵循着对方所期待的流程。
米和,有可能是米和吗?
她烦躁得直踢草垛,太阳穴突突跳痛,她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眼前尽是重影。
不应该吃冰凉的糯米糕,不易消化的后果就是胃部疼得更厉害了,她包里常年携带胃药,现下没带包,她疼得受不了,给孙苏祺发信息,让她拿一盒下来。
已经上电梯的孙苏祺看到短信,又折返拿药粒和热水。
温热一落肠胃,殷天才逐渐舒缓,窝在后排睡着了。
副驾的孙苏祺扭着腰把大衣盖她身上,低声叨叨,“27岁就开始胃溃疡,真是嫌命长,有这么作践自己的吗。”她瞪一眼郭锡枰,“你给我好好吃饭听见没,不然我给你妈打小报告,让她出山治你。”
郭锡枰腆着脸笑,“知道了知道了。”
淮阳分局3层,技术部热火朝天,轮班的外勤也在这儿发光发热。
小白因眼睛干涩而闭紧双眸,复而睁眼瞪着桌上一盆盆绿植。康子塞一口泡面凝神在电脑前筛选新闻。老孔四仰八叉地瘫睡在椅中,鼾声如雷。俞哥在远处不胜其烦,施施然走来,拿着一书夹子,往他鼻上一夹,老孔猝然惊醒。
孙苏祺果然在殷天铁锈红的风衣上找到了高烨的皮屑组织。
康子敲开法医办公室,把一摞打印的信息递给郭锡枰,“理出来了一条线,高烨有个妹妹高灿,死于一次民居楼大火,当时情况失控,楼体有坍塌风险,负责现场调度的消防领导担心燃气引爆,所以暂时召回了楼内的队员,武仕肖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背着一老太太,没救成里屋的高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