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攸宁说得真切,那时不过十岁,温应淮也不当作孩子的玩笑话,郑重其事点头。
时过境迁,两人再次见面,温应淮仍是能猜出她心中所想。
“你如何知道我要去江宁?”
“想要猜到有何难,江宁如今可不是太平之地,你这个时间偷偷出宫定然是有急事,又是这样的行走路线,那便只有江宁了。”
贺攸宁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江宁不是太平之地,莫非你知道点什么?”
温应淮耸了耸肩,“卿家做事可不遮掩,只不过京都不知道罢了,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消息灵通些,但也是只知个大概。”
贺攸宁推推他手臂,示意让他别拐弯抹角快说。
“前段时间,商帮中有人在江宁运货,瞧见官府施粥给百姓,但却是些霉米。”
贺攸宁心中一沉,暗暗咬牙,这卿家竟胆大如斯。
景成帝在位时也曾遇见一年大旱,为着以后所想,便于各大重要州府设粮仓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粮食都是官府收来的,绝无可能出现霉米,除非被他人置换。
官粮成了霉米,这般大的事,竟是一点风声也无,她的人也未曾知晓。
“你商帮中的人是如何知晓的?”
“商人嘛,自然三教九流都认识些,那些百姓吃了霉米也不敢多说,只是这霉米吃多了难免坏肚子,有位游医心肠好,肯给这些百姓免费看病,又与我商帮中那人有些交情,私下喝酒就多说了两句。”
贺攸宁怒火中烧,卿家仗着天高皇帝远,竟于江宁一手遮天,勾结官府、妄动官粮,简直胆大包天。
事不宜迟,她此刻便想立刻前往江宁。
温应淮却拦住了她:“你要如何去?江宁的局势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她自然是知晓江宁局势复杂,不只是卿家的缘故,江宁是连同大昭南北的重要之地,大大小小世家无数。
祖祖辈辈世代联姻,利益相互纠缠,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一张复杂的关系网不是说破就可破的。
表面上是卿家做着“土皇帝”,但其背后却站着江宁所有的世家。
江宁就是个泥潭,谁进去都不可能白着出来。
贺攸宁心中似明镜,但她不能不管。
瞧她意志坚定,温应淮也没再阻止。
“你既心意已决,那我自然不可能拦着你,只不过,就你一人上路那是绝不可行的,不若跟着商帮一道,也好替你遮掩一二。”
贺攸宁思索一番,如今没了淡竹在她身边,她连路都不知,怎么前去江宁,跟着商帮,人多些目标便也分散些,不至于那样惹人注目。
她点了点头,还想托商帮找到淡竹。
一件小事,温应淮未加思索便应下。
二人赶到下一个小镇,商帮已在此处等候许久,待二人换了件衣衫收拾好便马不停蹄前往江宁。
此刻的江宁已乱成一锅粥,倒不是知晓贺攸宁要来,而是原定着只有卿大夫人要回老宅,不料如今得了消息,卿嘉述竟陪着一道。
这可叫留在江宁的卿家人乱了阵脚,若是平日倒也罢了,如今江宁到处是流离失所的百姓,卿嘉述一来便知他们自作主张将此事满了下来。
卿嘉述若是知道倒不打紧,若是他不知好歹要将此事捅到卿国公那去,只怕是要降下雷霆之怒,让他们这些人不得安生。
留在老宅的大多都是些没有官爵在身的,在江宁虽是风光,但面对位高权重的卿国公心中难免发虚,也是此次篓子实在捅得太大。
卿二老爷恨不得将不成器的儿子打一顿,只他夫人拼命拦着,让他无从下手,只无奈道一句慈母多败儿。
卿二老爷是卿国公胞弟的嫡子,虽说血缘上也算亲近,但卿国公常年都在京都,除了逢年过节也不怎么往来。
是以得知长子胆大包天,竟将官粮倒卖出去,卿二爷下意识竟是将此事瞒下来。
在卿二老爷心中,这是大事却也不算大事,谁知这买不起粮食的百姓越来越多,官府开仓施粥这才出了事。
闯了大祸的卿西林却只觉得父亲大惊小怪,“卿嘉述来便让他来,他一个庶出旁支出身的,还敢乱说些什么不成。”
“住嘴!”卿二老爷厉声喝斥,“闯下这般大祸还敢在此胡言乱语,从不缺你什么,竟为了那点私钱,变卖官粮,闹得百姓不得安宁,你是嫌脖子上的脑袋待的时间太长么!”
卿西林砸了咂嘴,不甚在意,那些人命贱得很,怎得霉米便吃不成了,一个个怕是装模做样。
不过卿西林得话却点醒了卿二老爷,也是,卿嘉述如今再威风,可他毕竟是长辈,西林说得倒没错,一个庶出旁支还能在他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不成。
作者有话说:
此刻的亲家属: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第26章
卿嘉述一路快马加鞭, 此刻已入江宁府。
为着贺攸宁的下落着急是一回事,另一则是卿大夫人的情况实在不好,许是路途劳累的缘故, 卿大夫人自出了京都便开始发病。
不受控制地将卿嘉述当作已故的卿景明, 他们二人本就年龄相仿, 相处的时间也长, 自然带着点相似之处。
放在从前,若只看二人背影,真有些难以分辨,这些年卿嘉述已不是以往的少年模样,但卿大夫人看着骑马在前的他, 却一口喊出卿景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