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桃听完想了想,咬牙道:“我去找你大哥。”
次日,她就去了镇上,趁着店里不忙,把光宗叫出来,对他诉说家里的困难,希望他能帮一把。
光宗也愁啊。
岳父家每月只给他半钱银子的工钱,就这,岳父母还时常会跟他抱怨,说店里开支太开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给他开了工钱,店里的收入就变少了。光宗自己也要花费,半钱银子都不够他花。
何光宗并不是人品多么贵重的人,他早就想过收钱的时候悄悄瞒下一些。可岳父家做的是小本生意,一份普通的饭菜也仅仅只收几个铜板而已。
最重要的是,店里来往的顾客基本都是熟客。岳父母就跟人精似的,夜里关了店门以后,他们甚至能准确地说出今天一共来了哪些客人。
除非,店里来了数量不少的生客。
只有到了这种时候,何光宗才能悄悄地昧下一点。
“娘,不是我不想帮家里,实在是我手里也紧啊。”何光宗开始扮可怜,谎话张口就来,“我每月的工钱就只有那么一点,还要经常给你儿媳妇买东西,不把她哄好了,我在这里还能干得下去?”
“我也不想来麻烦你,可是你两个弟弟怎么办?女方家也催得紧。”柳红桃满脸为难,“为了供你读书,家里付出那么多,也怪你自己不争气。你二弟昨晚说了,如果这回你不肯帮忙,他就要亲自来找你。”
“别别,我尽量。”何光宗害怕。
好不容易镇上的人不再说他的闲话了,如果二弟再跑来闹一场,他哪还有脸面出门见人?
何光宗身上没钱,上个月的工钱早就被他花光了。没办法,只好回去求妻子,好话说了一箩筐,又是作揖又是许愿,总算从妻子那里借来两百个铜ᴶˢᴳᴮᴮ板。
一股脑儿塞到他娘手里,何光宗说道:“娘,这些是我跟媳妇借的,你拿回去看着办吧。毕竟是娶乡下姑娘,酒席简单一点,把人娶进门就行了。”
末了,他又耍赖道:“二弟要是还不满意,就叫他来割我的肉吧!”
柳红桃捧着铜板,心情复杂。
她再次深深地意识到,大儿子是真的没什么指望了。
乡下办一场普通的酒席,也得差不多一两银子才能办得下来。柳红桃东拼西凑,甚至还找人借了一点,总算给光明娶上了媳妇。
至于光壮,柳红桃无奈道:“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的事得再等等,等家里缓过来再说。”
农家最大的收入就是卖粮,地里的庄稼刚长出来,卖粮且有得等。况且还要还债,这得卖几次粮才能攒够他成亲的银子?
何光壮不想等,大哥二哥都有了媳妇暖被窝,凭什么他要孤枕难眠?
眼珠子一转,何光壮打起了小算盘:“二叔这些年应该攒了一些银子。四弟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他能不认我这个三哥?”
何来福跟柳红桃对视一眼。
他俩以前就问过二弟,知道铺子里的东西卖的价钱跟镇上差不多。本以为二弟应该没赚多少,可是仔细想想,交得起每月二钱银子的铺租,还一交就是这么些年,至少是没亏本的。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说不定二弟还存了不少呢。
柳红桃垂着眼:“阿田长得一表人才,又会读书。我真是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把他过继出去。”
说完,她抹了抹眼睛。
何来福闻言,长叹一声。
他也后悔。谁能想到呢,小时候跟个呆瓜似的小儿子,长大了竟然会变得这么出色。很多人都说,何家能不能出个秀才就看阿田的了,甚至不少人还提前跟他贺喜。
“已经过继给你二叔了,难道还能要回来?”何来福黑着脸。
何光壮笑嘻嘻道:“回不回来不要紧,反正我们是亲兄弟。二叔的东西将来都是四弟的,我是他亲哥,他帮我一把也是应该的。”
何来福心动了,柳红桃不出声。
让她去向弟妹低头,她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何光壮继续撺掇道:“娘啊,要是四弟肯帮忙,二叔肯拿银子让我成亲,你也少了负担,说不定还能提前把家里的欠债都还上呢。”
面子跟银子相比,显然是银子赢了,柳红桃这才点了点头。
商量好,第二天何来福夫妻俩就带着光壮,坐牛车去了县城。
何来福以前来过一回,还记得路。想着阿田这时候应该在书院,于是也不急着上门找二弟,特意在书院外的街角处等着。
下了学,何田走出书院,跟等在门口的阿宝一起往家走。走了没多远,身后突然有人叫他。
“阿田,我的阿田啊!”
这一声饱含了感情,仿佛母亲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似的。
何田不禁感到一阵恶寒,转过头,就看到了柳红桃。
何田眉梢一挑:“大伯,大伯母,三哥,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不上铺子里去?我爹娘都在呢。”
何田穿着一身竹青色锦袍,领口和袖口处绣着精致的花纹,腰带上还坠着一枚玉佩,十六岁的少年郎风姿过人,眉目俊朗,文质彬彬。
何光壮看着这样的四弟,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往后缩了缩。
柳红桃眼巴巴地看着小儿子,满心都是后悔。她的眼圈顿时就红了,哽咽道:“我不是大伯母,我是你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