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视线放大,将整个游轮纳入在眼中,才发现,那些卡在边边角角,已经腐烂的遗体,她们的头发,胳膊,腿,像是水藻一样飘来飘去,就像无数的魂灵在向她招手。
她艰难地沿着游轮绕了一圈,对着每具遗体都深深鞠了一躬。
再抬头时,正好对上三楼房间的那扇窗户。
透过玻璃,她看到了房间里的摆设,那一刻,她身上的所有血液瞬间逆流至头顶。
……
庄灿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海边的渔屋里。
是一个白胡子老头救了她,这个老头,就是庄灿后来的师傅。
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爬起来去救人。
那老爷爷几针下去,让她精神镇定了下来。
他告诉庄灿,她已经昏迷七天了。
庄灿木讷地点了点头。
老头又给她看了看手边的报纸,报纸上,那艘白鹭号游轮已经被打捞上岸。
时间是两天前。
船上游客无一生还。
新闻很简短,事故原因是游轮遇到台风被卷入深水区后倾覆,是船长操作失误导致的。
连船长也遇难了,整篇废话除了表示深切哀悼,以及一些无足轻重的追责以外,没有再说一句其它。
事故上了几天热点新闻,也没有掀起什么舆论风暴。
一百多条人命,ᴶˢᴳᴮᴮ就这样不了不了之了。
庄灿在海边住了一段时间,平静地养伤,伤好了以后,无家可归的她便和老头一起去了藏城。
时间久了,她看起来就像没事人一样,每天和老头吵吵嘴,逗逗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想到那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睛,都会心痛到泪流满面。
……
“庄灿。”有人轻拍她的脸。
庄灿猛地睁开眼,在看到靳朝安的一瞬间,几乎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
靳朝安的头磕在床边柜的角上。
咚的一声闷响,把庄灿迅速拉回现实。
靳朝安伸手揉着后脑,脸上的表情有些可怕,此刻,他正用一种讳莫的眼神盯着她。
庄灿反应过来,吓得心跳加速,她把头立刻扎进他怀中,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对不起嘛,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做噩梦了……”
她还在喘着粗气,胸腔也一起一伏的,像只猫咪一样,使劲儿往他胸口蹭,要把自己揉进他身体似的。
脸庞湿了,也湿了他的胸口,“我梦到我妈了,梦到她拉着我跳海,我不跳,她就拽着我的胳膊往海里走,我……”
庄灿没说完,靳朝安就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没磕疼吧?”她抬起头,紧张关切地看着他,眼睛都是红的。
“没有。”靳朝安伸手插进她的发丝,向后拢了拢,露出她完整的一张小脸,现在看着还有点惨白。
她的头发里全是汗。
随后他抬手,从床头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又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庄灿这会儿心里还是有点忐忑,那个梦做的太死了,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胡言乱语地说一些不该说的梦话,可她又不敢问,只能暗戳戳地观察靳朝安的脸色。
丢掉纸巾,靳朝安拿过床头柜上的手表扫了眼,五点一刻,离清晨还有点时间。
“再睡会儿。”他把她侧身放好,可庄灿抱着他的腰,死活不肯松手。
“在你怀里睡,好吗?刚刚的梦真的好可怕,抱着你我就不怕了。”
“好。”他随她躺好,以一个让她舒服的姿势,与她面对面拥抱。
庄灿把头埋在他肩膀,小声嘟囔,“一定是医院里的阴气太重了,最近总做一些乱七八糟的噩梦,前两天我还梦到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打丧尸。”
“真的对不起。”她突然又扬起小脸,把手绕到他脑后揉了揉。
靳朝安的下巴被她的小嘴轻轻一碰,随即他扯下她的手,放好,“没事,睡吧。”
“一会儿全面检查一遍,没问题今天就带你出院。”
庄灿装作开心的样子,又亲了亲他的下巴,最后贴在他怀里闭上了乖乖眼睛。
实际她并没睡着,也早就不困了,她在渐渐平息自己的心跳,心想这事儿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而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靳朝安并没有闭上眼睛。
寒如冰锥似的眸子盯着对面窗帘缝隙中流泄进来的晨曦,同时一手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哄她入睡。
他在想的是,恐怕连庄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她醒来看清他的那一刹那,眼睛里就快要溢出来的恐惧和恨意,是多么的汹涌和激荡。
……
靳朝安说到做到,庄灿检查完毕,一切ok,准备出院。
延悦去药房领了一大堆的药回来。
有中药西药还有药膏,应有尽有,不仅有治烧伤的,还有好多滋补身体的营养药。
庄灿不信这些,认为强壮身体还是得靠锻炼。
“谢达新弄了个俱乐部,等你身体好了,带你去玩。”靳朝手接过延悦手里的行李箱,亲自替庄灿拉着。
“什么俱乐部呀?”庄灿牵着他的一只手,穿着一件素色的长线衫,头上戴了顶小巧的贝雷帽。
长发披散着,依偎在靳朝安身边,很是乖巧可爱。
气色看着也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