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在小吃街后边。
三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路边的小店里有人在听播音机。
老式的唱腔咿咿呀呀地串成婉转的歌谣,在他们的脚下和耳边蜿蜒流转。
小齐听见这歌,银铃似的笑十足的天真烂漫。欢欢喜喜地拉着喻婵小跑几步:“我学过这首歌,还会跳舞呢。”
她踮起脚尖,双手舒缓地伸展,踩在雪地里,一步一个印记。动作虽然生疏僵硬,但还是能勉强地看出几分轮廓。
最后还特意摆姿势,做了个闭幕动作:“姐姐,我跳得好看吗?”
喻婵憋着笑,不忘给表演鼓掌:“好看。”
程堰也在旁边附和,笑得随意,吊了郎当地点点头:“可以,四肢驯服得挺熟练。”
小齐听出他这话不是什么好话,明媚的笑瞬间熄了,嘟起嘴巴跺脚:“喻姐姐,你看他!”
经过这么一闹,三人之间的氛围缓和不少。
没了刚才那股诡异的尴尬。
小齐拉着喻婵的手,扬起半边脸偷看程堰,见他眼神落过来,狡黠地眨眨眼。
程堰懒散地勾勾唇角,掀着眼皮慵懒地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出息。”
小公园里散步休息的人很多。
程堰进门之后去门卫那还除雪铲。
喻婵带着小齐往里走。
公园正中央有一片很大的篮球场,小孩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你来我往地打雪仗。
偶尔还有人嘻嘻哈哈地闹做一团,抓着朋友往雪地里埋,滚得满身是雪。
小齐望着他们的眼睛都亮了。
扯扯喻婵的衣角:“姐姐!那边有我的好朋友,我想去跟他们一起玩。堆雪人的事,就拜托你和程哥哥了。”
话没说完,就跑开了。
“哎——”
望着小齐兴奋的背影,喻婵抿着唇角,看看远处的雪地,又看看远处往这边走的程堰,无奈地叹口气。
雪小了很多。
程堰拎着外套慢条斯理地走过来,目光落在喻婵身上,意外地抬眼:“她呢?”
喻婵回答:“小齐去找朋友玩了,拜托你给她堆个漂亮的雪人。”
他挑着眉,逗小孩似的语气:“只拜托了我一个?”
今天穿着的,是件棉料的黑色卫衣,领口松松垮垮地坠着,露出大片的白色锁骨。靠近讲话的时候,肥皂味混着干净的木质香一层一层地叠在一处,散在喻婵周围。
他的每次靠近,都能让她神经紧绷。
就像是,无法抵抗的宿命。
喻婵安静地观察着落在他肩头的雪花,沉默几秒,闭了闭眼睛:“是拜托我们两个。”
“其实我自己来就可以,程先生去看着小齐吧。”
她蹲下,准备抓地上的雪。
“等等。”
声音被风一吹,语气好似无奈又好似纵容。
喻婵抬头,迎面就被他扔过来的外套遮住了全部的视线。
她下意识伸手去接,呼吸间满是属于他的味道。
“你那么怕冷,还是别沾手了。”
程堰蹲在她身侧,声音温柔低沉,像哄小孩似的:“你说怎么做,我来。”
喻婵抱着他的外套,怔在原地。
他怎么知道她怕冷的。
明明他们从来没有一起过过冬天。
男人束手无策的声音落在耳侧:“喻老师,堆雪人的第一步,要怎么做呀?”
还藏着笑,落在她这里,像被猫抓似的痒。
喻婵回过神,没敢看他的眼睛:“第一步,先团几个扎实的雪球。”
她学油画之前跟老师一起了解过雕塑,十年过去了,还剩了点儿勉强没还给老师的底子。虽然说不能堆得多好看,但是做个雪人勉强够用了。
程堰的动手能力很强,她讲过一遍大概的构想之后,剩下的细节,基本上只需要她讲上半句,他就能接着她的思路说出下半句,并且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完全不像个从来没学过美术的人。
亲眼看着别人把自己的构想一一实现,是件很神奇的事。
喻婵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
很奇怪,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那段时间的所有事了。
在那些镀着鎏金岁月里,
——爸爸妈妈还在身边。
她也曾经是个,被数不清的爱包围着的小孩。
桐城很少下雪。
她随口说了句想堆雪人,爸爸妈妈就开着车,一家三口到邻省的滑雪场度假。
明明他们前一天刚结束工作回家,疲惫不堪。
却还是愿意为了她的愿望,陪着她胡闹。
那个时候,好像也是像现在这样。
她和妈妈站在旁边,指挥着爸爸一个人在雪地里忙碌,堆出他们一家三口手拉手的小雪人。
喻婵心口涌出阵莫名的酸楚。
为了过去,也为了现在。
四周忽然响起阵吵闹。
回忆的种子被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打乱吹散。
原来是有小孩发现了她和程堰堆的雪人,呼朋引伴地过来围观。
一群半大的孩子把两个人团团围住:“哥哥姐姐,我可以摸一下它吗?”
程堰护在雪人面前:“可以,但是要小心,不能碰坏了。”
“谢谢漂亮哥哥!”
“也谢谢漂亮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