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还是快些穿吧,误了良辰吉日,当家的可是要怪罪的。”
喜婆在她旁边催促着,一边给付婶子使眼色。
“是啊,姑娘,这都是按照你的吩咐来的,您也笑一个啊。”
怀玉的酒意未散,她使劲眨了眨眼睛,但面前依旧是模糊不清的,她只看到血红色在往她身上照,有什么人一左一右在她左右,强制她面对这片她抗拒的红。
怀玉就这样被喜婆和付婶子架着,将婚礼的行头穿好了。
而怀玉眼皮一掀,放眼望去,红色遮住了全部的天地,哪里都在天旋地转,眼前还有一绺一绺正在摇曳的金穗穗,夹缝中,她还可以隐约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一左一右。
怀玉嘴里喃喃道:“牛头,马面,牛头,马面……”
她不知道自己满头的花钗,用金丝穗遮面,更想不到自己已经披上了红盖头,只声如蚊蝇碎碎念:“我怕是真的死了,或许哪天长风就抓到了我,我就已经死了……也可能是之前,在船上就死了,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没逃出来……”
“新娘子,接下来要跨火盆咯,趋吉避凶,夫妻同贵,白头偕老!”
生长在宫中的怀里哪里知道有这样的习俗,她只觉得自己的日子到头了。
火烧地正旺,也灼出了她的汗水,让怀玉短暂地清醒了——
她不要跨火盆!
“我不要!”她大喊一声,不知是否是酒真撞了胆子,她推开喜婆和付婶子,扭头就跑。
“要去奈何桥你们去吧!”她以为那是鬼门关的最后一遭,她马上就要喝下孟婆汤,忘记前尘所有,去投胎了。
她的人生不过十几载,还什么都没完成,她还要继续逃!
紧接着,她就被喜婆和付婶子再次一人一边压住,二人方才没想到她突然发力,现在二人可使了十足的力气,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缚住。
“姑娘既然已经答应了当家的,当家的还为你准备了这么多,瞧瞧这些,哪样不是按照你的要求?”付婶子也没了往日的慈祥,凶狠道:“现在当家的宴请四方,你说反悔就反悔,把我们卷刀寨的面子往哪里搁?”
“我呸,你们这群妖魔鬼怪休想骗我!”
喜婆赶紧拿出帕子塞进怀玉的口中,让她不得再出声,“是啊是啊,当家的是真心待你,姑娘莫说这些晦气话,还是早日完婚,莫要自讨苦吃,快快,跨火盆,千万别误了良辰!”
“慢着。”
冷冽的男声倏地插入。
怀玉在挣扎中,迷茫地抬起眼,红盖头依旧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能清楚地辨认出不远处那抹高大的身影。
是薛谌。
他一定是变成了恶鬼来踹翻阴曹地府了!
她什么都不想,使出万般力气,挣脱开束缚,吐出口中的帕,掀开盖头,露出一双泪眼婆娑的面孔,“薛谌!”
少女的金穗互相交叠,珠玉撞击。
“薛谌!”
那因醉酒而重影的身影,慢慢合二为一。
曾经,他立于神佛之前,拯救了她。
如今,他身在她的地狱,一如既往。
男人若鬼魅一般,启唇说着什么。
“我当真是来晚了,又哭成了这幅德行。”
第19章 第十八
薛谌骑着弛原,拉动缰绳,微微调整了一下弛原的身位,让怀玉径直跑到他身边。
只见怀玉居然抱着弛原的前蹄,痛哭流涕:“薛谌……你死了,我也死了!我们都太、惨、啦!呜呜哇——”
薛谌高深莫测的表情产生了细微的裂痕,他头疼地弯腰,准备一把捞起这位令他困扰的罪魁祸首,不料怀玉还在挣扎着,坐在马上就不老实地抱着马脖子哭哭啼啼:“薛谌,不用你背我!你已经够惨了!你居然被饿死了!我怎忍心让你背我!”
虽然话是这么说,也没看着挪动一下屁股。
“虞怀玉,你喝酒了?”薛谌捏过怀玉的下颌,扭向他的方向,微微俯身。
因为醉酒的原因,竟然把驰原错认成他。
“什么,什么酒?”怀玉微愣,金丝穗随着她昂头从双颊边划过,她的脑海略微闪现出了自己被莫名其妙地灌了一杯,便怒视着薛谌,双手握拳锤他,“你们都欺负我,反正我就是一叶浮萍,失了身份,要杀要剐随你们!哦,我已经死了,那我就不怕你这鬼怪,吃我一拳,哈!后人也会追思我为驱鬼公主的!”怀玉本就在他的双臂之间,因非要扬拳打他,口中还振振有词地说着一些并不存在的拟声。
“虞怀玉,喝了几滴马尿就这副德行了?你丢不丢人?”
一番下来,二人离得更近了,呼吸间,他可以闻到从少女身上散出的浓郁酒气,挥散不去。
“别再乱动了。”薛谌不耐烦了,单手制服怀玉,扼住她的双腕在背,一手拉着缰绳,弛原抬腿轻松越过火盆。
他从马上下来,一手扣在怀玉的腰间,一手持着长刀,喜婆和付婶子不敢上前。
怀玉应是撒酒意的劲头又过了,又变得乖巧,软成一滩水,任由他拥着。
他俯身捡起扔在地上的红盖头,抖了抖灰尘,重新覆在她发顶。
怀玉不满意地哼了几下,像是想走,又被薛谌扣了回来,“我想你目前还是需要它。”
说罢,他就这样闯入内堂,来客皆惊,因今日长风成亲,不宜见刀光,便无一人带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