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哑哑的,甚至比吃了她做的十全大补面更哑。
杯口马上覆到了她唇边,喂她喝水的力道毫不温柔,怀玉下意识向后缩了一下脖子,看到了薛谌。
男人挑眉:“怎么,怕我毒你?”
怀玉摇了摇头,双手接过茶杯,大口喝着半凉的茶水。
约莫喝了三四杯,怀玉才将将止住,抬眼看薛谌,只见男人斜靠在帷帐旁,气质独特,双手环胸,长发并未束起,只是随意披在背后,那双墨一般地双眼低垂着,在烛火下染上微芒,她竟然觉得,薛谌这样一看,真有种出尘绝世的清贵公子气质。
薛谌忽而抬了眼皮,对上她的视线。
他的声音冷冷:“谁推你下去的?”
“如果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呢?”怀玉破天荒来了这么一句。
薛谌嘲讽地笑笑,“说什么废话呢?就你?你有这个胆量?”
确实没有。
怀玉抿了一下嘴,如实回答:“不是那个文柳儿,就是她的丫鬟。”
薛谌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傻傻地什么都不说呢。”
“这种脏事在宫里都玩腻了。”
怀玉冷静的很。
她可不像那些受了苦只会往自己独自里吞的人,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她不知道文柳儿为何要下此毒手,但原因无非只有……
她的眼神又幽幽地看向薛谌,心中不禁想,果然男人长得好看一点,就容易出问题。
薛谌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问:“你要是想谢谢我救你就多说几句多谢,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表情看着我。”
怀玉轻哼了一声,“恶心死你。”
可自从遇到了薛谌,哪一次都是他救她于水火之中。
“……多谢。”她又补了一句,抬手轻轻拽着他的袖口,“还有几天到扬州,我多一刻都不想跟那个文……”
她的话音刚落,船室的门就被推开,文柳儿带着丫鬟喜果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一下子就扑到了怀玉床边,再抬头时,竟然泪流满面:“喜果,快给虞姑娘跪下,磕头求她原谅!”
怀玉先是看了一眼薛谌,只见他吊儿郎当地朝她笑,一副看好戏地态度。
还没等怀玉说什么,喜果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她抱着文柳儿的手臂,也哭喊了起来:“小姐,真的不是喜果,喜果什么都没做,船上风大,喜果是给小姐送披风的啊!谁知道虞姑娘突然……突然就跳下去了!”
“你胡说什么?”怀玉瞪着她,“我为何无缘无故地要跳河?”
“这……你问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呀!”喜果也挤了两滴眼泪出来,目光躲闪,莫名其妙地说:“或许……之前你不是和那个水匪成亲了,那水匪——”
怀玉刚要反驳,喜果就发出一声尖叫,竟是薛谌踩在了喜果的肩膀上。
薛谌是习武之人,他只要稍稍用力,这丫鬟的肩膀就会碎掉。
“薛公子!你在干什么!”文柳儿终于不能坐视不管了,“我们家这么待你,难道你不相信我们说的?”
“不是我的人,我凭什么相信?”
薛谌不笑了,他的眸子像淬进了寒冰,下巴紧绷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十分有威胁性,许是文柳儿没见过薛谌这般骇人的模样,竟然一时间不敢去让他放开喜果。
文柳儿气势弱了下来,她是心悦于漂亮的薛公子,但……
或许是自己的出身,并不值得他相信?
难道那个虞怀玉,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她已经失了身子,凭什么能获得这样的人的青睐?
“我们家带你不薄,你先放开喜果,有话好好说……”
“有话好好说?”薛谌嗤笑了一声,目光沉沉,他又用了半分力,那喜果就受不住地开始求饶,“文小姐,我虽然与你家写了份契子,可我是要保护你,没说保护你的丫鬟吧?”
“可……”文柳儿这次是真的吓到了,薛谌在威胁她,他好似对威胁他人十分得心应手。
水匪事件后,船上也只有薛谌一个镖师,若是他真要做什么,文家人也没什么还手的可能。
文柳儿“喜果,还不给薛公子道歉。”
“我一直说过,救你的不是我,你该道歉的人,也不是我。”
文柳儿的目光转向怀玉,怀玉的表情看不出生气,当然也不可能高兴,她甚至觉得,她从中看出了一丝得意,文柳儿心中愤怒,却又不得不说:“喜果……给虞姑娘道歉。”
……
怀玉和文家人注定不能和解了,不过好在第二天,这一场风波终于结束——扬州城就要到了。
怀玉终于又踩到了地面,她激动地跳了两下,仿佛自己的那些宏伟计划已经完成了。
快到清明,四月初的扬州细雨纷纷,这里像是从不被战乱纷扰一般,水桥上行人来往,街贩吆喝,满城车马。
薛谌给怀玉买了个糖葫芦串,就带着她走街串巷,来到一座宅地前,水滴顺着门上的砖瓦如碎珠一般落下,打在青色的石阶上,绽成花朵。
雕龙绣柱,极尽奢华。
这就是士族大家居住的地方,他们生来就拥有权力,就算王朝转换,他们也能在乱世自保。
“喂,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走!”门口的下人冲他们摆了摆手。
薛谌倒是不在乎他的态度,掏出一个玉牌给那人,“麻烦兄弟通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