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听以为仪仗会就此行进下去,直到到达驿馆,才会停下来。
哪知不过行进了一个多时辰,温听才刚吃完糕点,换了身舒适的衣裙,仪仗便渐渐停了下来。
温听好奇地掀起车厢右侧的帘子想一探究竟,常代已经起身走到车架前,准备打开车门。
只是开门之前,她又扭过身来,对着温听笑了笑,“公子说要来送您一程,奴婢想跟您个惊喜,就一直没说。”
惊确实是惊到了温听,至于喜…
常代眼看着方才还懒洋洋躺倒在软垫上的温听瞬间坐直了身子,整理下妆容后便催着她赶紧下车,不由得莞尔。
此处是京城近郊,四周空旷无人,只有一座粗简的茶棚设在此处,供往来的商客歇歇脚。
靳渊早到了一步,手下早已经清了场,温听被常代领着走到此处时,放眼望去,只有靳渊一个人坐在与他毫不相符的草棚下,悠闲地喝着茶。
温听发现,这人真的无论身处何种环境里,都可以做到淡然处之。
常代推了温听一把,将她的神魂拉了回来,对着靳相方向指了指,便与不远处的盛成礼站到了一起。
明显是让她自己过去的意思。
温听心跳有些急,她深深吸了三次气,勉强压下去心跳,方才迈步走了过去。
“靳相。”她规规矩矩地唤他。
靳渊颔了颔首,指着对面的位置,“坐吧。”
又顺手给温听倒了杯茶。
并非他惯常喝的君山银针,而是温听喜欢的花果茶,带着淡淡的果子香。
温听又是一喜,刚刚勉强压下去的心跳声再次漫了上来。
“特,特意给我准备的?”尾音里带着细致的欢喜。
“不是,是我自己爱喝。”
骗鬼呐!温听心里嘀咕了句,捧着茶盏喝了一口,只觉得比自己往日里喝的要更加香一些。
笑容和语气也跟着愈发温软了些,“你特意来送我?”
靳渊看着温听欢喜的神态,略有犹豫,“算是吧。但更准确来说,是有些话还想叮嘱下你。”
“嗯嗯。”温听点头如捣蒜。
“一会成礼跟着你的仪仗一起去往扬州,这路上也许风平浪静,也许波涛暗涌。成礼功夫不错,若是遇到了事情,切莫心急,交给成礼和常代去处理。”
温听继续点头。
靳渊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与温听,“你既是在扬州长大,当知晓浩气盟。这是我的信物,事急从权,若是遇到成礼和常代都处理不了的事情,就拿着它去找薛朝。”
温听接过,不免惊讶,“薛宗主是你的人?”
靳渊摇了摇头,“只是旧识罢了。但他是个豪迈之人,你若是上门求助,他也定不会不帮。”
温听再次点头,“是的,薛宗主是个大大的好人。”
说完觉得口渴,又喝了口茶。
靳渊扬了扬眉,“你跟他很熟?”
温听差点忘了眼前之人是如何敏锐,一口茶差点呛在嗓子里。
她慌忙摆手,“不熟不熟,只是听过城里百姓这样夸奖他。”
总不能让她说,若不是不慎失足跌落湖中,她差点就做了薛朝的妾室了吧?
温听心有余悸地将茶盏搁远了些。
靳渊不欲在这种小事上纠缠,便就此揭过。他又从怀里拿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像之前递玉佩一样递给温听。
“这匕首你也拿着,必要之时,可以防身。”
“哦。”温听再次接过,跟玉佩一起放入怀中,继续眼巴巴地看着靳渊。
靳渊被她这眼神看的好笑,“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温听眨眨眼,“我在等你继续说啊。”
“差不多便是这些了。”
靳渊说完,忽然定定看着温听,直看得她心虚忐忑,才伸出手去。先是随意一挥将摆在两人中间的案几挥开,然后握住温听的手腕一拉。温听身子一歪,惊呼还未出口,已被靳渊抱了个满怀,安稳地放置在他的膝上。
惊呼便消弭在了口中。
温听靠在靳渊怀里,闻着他身上清浅的留兰香气,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心也跟着渐渐安定下来。
“你不必太过担心我。你既已安排妥当,那便没什么值得忧虑的。即便真的有什么变故,那也不是你的错。你放心,我很惜命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坚持到你来救我的。”
“你倒是心大。”靳渊嗤笑一声,摸了摸温听的发顶,“那便去吧。”
温听却又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她磨磨蹭蹭半晌,忽而贴近靳渊耳边,轻而快速地说了句什么,而后离开了靳渊的怀抱,带着小跑向着仪仗走去。
靳渊突然空了怀抱,又猝不及防听到句真情告白,先是一怔,继而无奈一笑。
温听以为她说的是扬州话,他便听不懂她说了什么。却不知靳渊曾数次往来扬州,对扬州话知之甚深。
他缓缓站直身子,看着温听身影消失的方向。
他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温听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带着丝羞涩带着丝忐忑,不断重复地诉说着,“靳渊,我很喜欢你。”
那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却似是已经唤了千百遍。
靳渊缓缓张开右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温听离去时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