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幻境勘破的第十日,还差三日。
一切都很好,就连邬煜眼上的那条冷月白纱, 都如许兮所预料的,回到了他眼上。
邬煜是人,虽然这幻境有梦蝶来支撑,但掌幻境的根本是邬煜。
他是幻境的神,亦是幻境之骨。
幻境所有物为他心境所幻化, 但也取之于他自身灵力。
灵力虽生生不息, 但也不是这般取之不竭的,何况如此滥用的他。
这条冷月白纱的再现,更像是在警醒着二人,他们所处的幻境正岌岌可危。
“邬煜, 我从那条桃林深处而来, 不是你幻境的人。”许兮牵着他手, 带着他再次走入花海里。
闻言, 邬煜下意识的握紧了她手。
如今,他眼睛即便有白纱覆眼, 视野不甚清晰。
眼下,他连牵着他手的许兮都看不太清。
视野里, 有的只是一团浓郁的红衫,然后便是她略显轻快的声音。
“讲过, 兮兮要同我说什么?”邬煜不再走, 只固执的拉着她的手,等候着少女的回应。
许兮对他能看到多少并不知晓, 只当他灵力溃散, 压不住这白纱。
见他不走, 她扫了眼周遭想就地坐下来聊聊,如此她便想将牵着的手松开。
这里,是他们上次席地而坐的藤蔓中央,藤上紫色小花因为邬煜精气神不好,带了丝焉巴的感觉。
她这手松的突然,然而邬煜并未放手。
非但不放,握着的力度都叫许兮感到了丝疼意。
对此,许兮皱眉问询道:“邬煜,你怎么了?”见他还不松手,她只得将人拉了拉,示意往下坐。
如此动作下来,邬煜懂了她的意思。
随着他坐下,身边传来许兮的小抱怨声。
“你用这么大力气,你知不知道都弄疼我了。”说着说着委屈上心头,少女没好气的抽开了手。
手背上有掐握的几道红痕,显眼又可怖,足可见邬煜用了多大的力道。
眼前的这团红影,不是他掌控的幻境之物。
看不见的邬煜,感受不到她手上是如何模样。
明白是一回事,想通却很难。
他唇角抿直,被甩开的那只手僵硬的曲着。
“抱歉,是我的不对。”他轻声道歉。
一只手却往后藏去,手指轻划下,天蓝色的灵光微闪,有缓缓鲜血正从指尖渗出。
眨眼间,五条从指端的细微血流蜿蜒而下,逐渐汇入到藤蔓之下。
相互交错的藤蔓缓缓动着,被二人压着的藤蔓则直接抽出了新嫩枝丫,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地,都在攀爬着朝血流汇聚地聚齐。
稍顷,这些藤蔓停止了动作。
它们就仿佛吸饱了养料,藤蔓上的紫色小花顷刻间便焕发了精神气,就连那些淡紫色的花苞骨,也相继着缓缓绽开外衣,在夜色中摇曳风情。
这一切,在夜色掩护下,许兮均未曾知晓。
主要是,邬煜这人就在她身侧,掌控幻境主宰者在此,她完全放松了对灵力波动的感知。
“兮兮,适才是我的不是,我错了。”邬煜再说了一次。
这次,他伸手过去精准的握住她手,几根修长的手指触在她手背,轻柔的揉了揉红痕处,以示着自己的抱歉。
许兮眉眼舒展,浅浅一笑:“好啦,我没生气。”本想抽回手但奈何没抽动,也就随着邬煜去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如今她倒也十分习惯这份亲昵感了。
几番轻揉,手背上红痕未消,倒是少女柔荑的温软叫人心猿意马。
“兮兮今日特意带我来此,是为如何?”邬煜眼上白纱覆着,下颌微收,声线低哑的叫人辨不出他情绪。
许兮的话头在心下转了转,最终还是化为极轻的一句:“邬煜,我要离开了。”
求不得,这为第三步。
如今,他心中执念皆为她,但他又从未得到她。
她主动,但她从未言爱。
邬煜的患得患失,皆为她有心之举。
他们此次的历情,本就为这求不得之苦。
入这梦蝶翩跃的幻境,也本就是邬煜所给卷轴所述:赠他一场黄粱美梦,然后亲手撕碎这美梦。
那个清醒的邬煜,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兮兮。
他想要的是勘破情途,解决掉她这个莫名生出的心魔罢了。
他想要的是走他的无情道,还有他的无情剑。
想到此,许兮下颌轻扬,看着眼前人再次郑重道:“经过这些时日相处,我发现我并不爱你邬煜。”越说,她话语就越是清晰,眼里也越发坚毅。
即便看不清她面上表情,邬煜也能透过少女这番话语,绘想出她是何模样。
毕竟,他看过她这张脸太多表情了。
明媚、委屈、丧气、生气……永远都那么的娇俏可人、明媚灵动。
他看过更多的,还是她的睡颜。
在许兮不知道的很多个夜里,邬煜曾在她入睡后,燃起彻夜烛火,用炙热又阴郁的眸子暗窥着,无数次描绘过她眉眼。
眼下,邬煜想她该是上唇微抿,眉眼微蹙,但那双杏仁大眼一定是坚毅又果敢的,十分美丽。
“邬煜,我认真的,我想要离开。”许兮将话再次重申道。
见邬煜仍旧不做声,她只得持续放狠道:“你如果真的喜欢我的话,邬煜你就该放我离开,祝福我找到心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