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在信里说,自己在凉州刚站稳脚跟,想多历练一段时日再回来。还说……要她乖乖的,等他回来。
闻昭看着信里的字,刚觉得有些奇怪,便听李襄轻声道,“昭姐姐,你知道为何三哥哥叫我传信?”
知道。三哥这样也算是向皇上表明了姜家的妥协。可闻昭这样想的时候心里竟有些难过。
“因为我已经告诉三哥哥了哦。”
“我与他说——我还这么小,成亲还要等许久,这中间多少变数,谁说得清呢?且……我李襄对你那个宝贝妹妹没有兴趣,你大可以放心啦。”
闻昭一听这话便睁大眼看他。他仍是笑得可爱,面上的表情却与口中的话语完全不搭,而站在四角的宫人仍是垂着头,一丝异样都没有察觉到。
手里的牛皮纸有些发烫,闻昭心里却划过一丝寒凉。
“唉,这么长时间来,最有趣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件了,”李襄仿佛没看到闻昭的脸色,自顾自地道,“你知道吗,你那个三哥的房里,全是你的画像哦。或站或坐,每个昭姐姐都逼真得快要从画里走出来啦。”
“有趣。太有趣了。”李襄秀眉弯弯,笑得越发欢畅,闻昭则愣在了当场。
“我是没有个姐姐妹妹的,所以不太明白这样的感情,啧啧。”李襄笑意不变,眼里却流露出了微不可察的鄙夷。
“够了!他不是你想的那样!”闻昭不可抑制地站起身,厉声喝他。
四角的宫人听到异样动静纷纷抬起头往这边看,李襄面色不改,站起身将闻昭按坐下,拔高声调道,“昭姐姐莫生气,既然你心中敬仰白大儒,那襄儿也试着喜欢他好啦,不吵了不吵了。”宫人这才将头再次埋下去。
闻昭身子有些颤抖,这个比她还小上几月的少年,竟是个隐藏极深的?
见场面重回自己的掌控之中,李襄满意一笑,坐回自己的位子,仔仔细细地打量闻昭的脸,随后不加掩饰地赞叹,“纵然已经在画像里头看见过昭姐姐了,可昭姐姐的真人还是叫襄儿惊艳了一把。怎么办,襄儿都后悔与三哥哥说的话了,现在有兴趣了成不成?”
闻昭觉得与这样的人说话,越是情绪激动,就越容易被他把控住,这般想着,面上便平静下来,“既然都赐了婚,感不感兴趣都由不得世子了罢,再者……世子是如何进到三哥房里的?闻昭可不爱听大胡话。”
李襄丝毫不恼,歪头无辜道,“自然是有自己的办法咯。”小小年纪,竟是一点都不受激将法的影响,不过却更加说明了他的实力恐怕不简单。上辈子表现出来的傀儡模样恐怕也是装的了!
想到李襄可能有办法随意出入三哥的房间,闻昭的心里越发冰凉。她本以为凉州于三哥确实人生地不熟,却没想到,三哥的处境比她想得还要危险!可是……三哥为什么不回来呢?
这心里也说得模糊,完全不能说服她。
“昭姐姐你害怕了?昭姐姐莫怕,我不会对三哥哥怎么样的,毕竟他日后还是我舅哥啊。当然,前提是他可以割舍心里头的情感……听上去有些可怜呐……”
他虽笑得天真无害,却叫闻昭越发控制不住自己,他为什么要这样不住地侮辱三哥!三哥对她的想念到了他的嘴里怎么就变了味道?!
“世子这般曲解家兄,该不会是因为广安王妃吧。”前一世确实有传言道广安王妃与她的兄长有些不清不楚,不过却是在广安王去世后方才传出来的,闻昭也只能赌现在这事虽没有传出来,却是有苗头的了。
果然,李襄自进殿起便未变过的天真笑容在这一瞬破裂了,分明年纪尚幼,眼里却戾气浓郁,压低了声音质问她,“你从哪听来的!胡说八道!”
闻昭面色不变,笑看他,“你发誓不再编排我三哥,这件事自然当我没说过。”
李襄理智回笼,沉声道,“你就是说出去也无人会信!”
闻昭不置可否,只将两手一摊,“不错,你说出去也没人信。只是不知,我姜家的事和‘广安王妃守不住新寡,对象还是亲兄长’这两则消息世人更爱听哪个呢?”话毕便见李襄的面色铁青,这下才感觉得出来他是个少年,而不是个精致的姑娘。
闻昭知道这话对于这样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尤其是一个父亲生死不知,母亲又不忠不贞的少年来说必定是残忍的。可她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人,三哥与李襄,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李襄几乎低吼出声,一字一顿道,“我发誓。”
闻昭笑眯眯地点头,抬手状似亲昵地在他双颊上揉捏,“莫反抗,那几个宫人看着呢。”眼见李襄的小脸蛋越发扭曲,闻昭这才收手。
两人并肩步出偏殿时,皇上还以为两人相处得甚是融洽,于是笑眯眯地放了两人回去。
李襄觉得,他平生最大的仇人,除了皇上与母亲之外,还得再添一人了!
闻昭虽在最后关头扳回了一局,心里却并不明朗。每次入宫,总会叫她精疲力竭。
无力地躺在榻上,头顶的幔帐随着晚风轻轻晃动,床尾的冰桶悄然飘出几丝凉气。忽然听得房内些许响动,闻昭却没有戒备之色,立马变下了榻,将榻边的那块软垫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