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若生背着月光,一张脸拢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周身像镶着一层淡淡的清光,显得这场景,更像是一场梦境了。
他也不答话,只是揽了揽衣袍,在她旁边靠着坐下。
“你明日不是要行剃礼?”
“不行了。”
“嗯?”
江楠溪有些疑惑,但微微侧了侧脸,看他此时的神情,并不像玩笑。
“上次在山洞,你说要养我,可还作数?”
祝若生转过来,直直地盯着她,他的脸靠得这样近,江楠溪只感觉耳尖被他的呼吸烫得骤然缩紧,靠在树上的背脊也瞬间僵直,一双手搭在身侧,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渐大的心跳声震得她头脑发懵,她有些不敢回头。
他大半夜找来,说明日不行剃礼,还说起上次在山洞的事情,是想要干什么?
“我的衣服要被你扯坏了。”
她回过神来,低头看到紧握的左手中,攥着的是他的袖袍。靠坐在身旁的男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他右肩的衣领被她拽得松松垮垮,露出一小片锁骨来。
之前看祝若生的手就知道,他身上的其他地方,一定也生的很好看。
果然。
月光泻在那一片肌肤上,又白又冷,像一块温润的玉石,不知道触上去,是什么感觉?
她有些疑惑,祝若生明明是一身清明洒落,霞姿月韵的清冷气质。怎么今日见着,竟叫她联想到话本子里的男妖精来。
他今晚好像有些不太正常。
江楠溪松开拽着他衣袖的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当然作数。”
那一团衣料被陡然松开,聚成一团的那部分便顺着力慢慢回弹过去,只是还留下了一些显眼的褶皱。
祝若生盯着那一处看了片刻,一只手抚了上去,慢条斯理地拢着衣料上的皱痕,缓缓开口:“那若是陈月轩也同我一样,无处可去,你也愿意养他吗?”
她倒是认真思索起来,陈月轩是富家子弟,吃穿用度什么的,大概都比较讲究。但祝若生的话,一日管他三顿饭,再给他个住的地方,便该够了。她应该只能养得起祝若生一个。半刻,她才摊了摊双手,终于开口道:“以我的能力,大概养不起这么多。”
听这话的意思便是,若她足够有钱,不论是谁,她也能养上一养的。祝若生一瞬失语,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再抬头看她,她掰着手指头在算些什么。倒是像在认真思考,如何能多挣些钱,好叫陈月轩落难时,也能来找她。
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他将她举着的一只手拉了下来,止住了她低头数数的动作。微凉的手指覆在她的手腕上,将她的整个身子也带着往下压了压,两人素白的袖袍相互交缠着,落在地上。风卷着衣角,一会儿这一片衣袍在上面,一会又被翻下去,生出一股缱绻旖旎的气氛。
江楠溪不知他要做什么,抬着眼呆呆地望向他。
“你可知道,对一个男子说,要‘养他’,是什么意思?”
祝若生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清朗如玉,洋洋盈耳。不过分明是清清淡淡的声线,但今日好像总带着些勾人的情绪,有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这一回,倒是避无可避,这个姿势,她只能被迫与他面对着面,两张脸靠得极近。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看到他微暗的眸色,发红的耳廓,和眼睛里聚成一小团白影的自己。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
祝若生长眉一挑,显然是不相信,微微上扬的语调里带着几分调侃。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意思就是说,想和你一起吃饭,想和你一起逛街,想和你一起看星星,想和你一起睡觉,想长长久久地和你待在一起。”
“并且这句话,只同你说过。”
少女清甜的声音落在耳边,矮草中传来早蝉的鸣叫。
清风撩动着满树的树叶,一从月光从浮荡的树影中流落,在她脸上落下明明暗暗的清光与暗影。在迷迷蒙蒙的暗夜里,偏偏她一双眼睛亮的出奇,像远山的星辰。
他拉着她的手腕,将人一把扣进怀里,胸口抵着传来低低的零碎的笑意,震地她心口发麻。
“很好笑?”江楠溪有些莫名,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他好瘦。
被祝若生扣着的那只手压在他的腰上,能感受到从他身体里传出来的一阵热意。
方才说那些话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便僵着一半的身子,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
“嗯,很好笑。”祝若生抱的更紧了。
“你说的不行剃礼了,是什么意思?”
“也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同师傅说,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不能行剃礼,也不能做他的弟子了。”
“那……道闻大师是如何说的?”她这会儿突然有些忐忑,一只手无意识地回抱住他,轻轻攀在他的肩上,
“他说,我若与你在一块,山中大概会有些闲言碎语。”祝若生说完这一句,突然顿了顿,此时感觉到背后的衣袍被一只手抓紧了,便又继续道:“他在渔阳有一处宅子,让我们搬到渔阳去。”
“那你呢,你现在失去了记忆,万一你想起来了,或是日后你的家人找过来,要你回去,你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