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慕小时候一直很期待这件事。
想要被盛与澜肯定,被他夸奖,那时他什么也不懂,但身边所有人一提起盛与澜都是很敬畏的样子,连带着他也被感染了。很长一段时间,盛与澜在他心里也是权威的代表,他敬畏过,也反叛过。
盛慕是个需要认可的人,他想被承认,想被别人看见。他就是那种比起六便士,更在乎月亮的人。
他现在得到迟来的一切,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你觉得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沉默一小会,盛慕问。
“好老板,好哥哥。”
盛哲停下吃果盘的动作,撑起额头,想了下,”应该也是个好老公吧……他学习能力很不错,想学什么一定都能学会。”
“好老公?”盛慕把这几个在嘴里反复咀嚼,倏忽皱了下眉。
“以前妈妈告诉我,她和不喜欢的人也能结婚,因为那是最好的选项。”他说得很慢,“为什么大人会变得那么快?我感到很不真实。”
云以桑和盛慕说过的话他都记得,当时不明白,现在更不明白。
“你想得太复杂了。”
盛哲撑膝叹气,活学活用,“或许根本就没有原因呢?”
“相爱这事不太一样,不能论原因,只讲究一个恰当好处。小孩子不懂很正常。”
盛哲拿出了大人的派头。
他不懂吗?
盛慕的眉心都要皱成川字。
这短短半年,他的生活就没安稳过,变化一个接着一个。出道时关于未来的茫然热血,生病的挣扎,忽然遇见了云以桑后的依赖,可她很快又和盛与澜相爱。
他所经历的心潮起伏,简直比前十七年人生里加起来的还要多。
此刻,那些压抑又澎湃情绪被挤压到了极点。
盛慕垂着脑袋,也没再吭声。
盛哲对这些毫无察觉,咬了一块芒果,“小慕,其实我也很好奇。”
“你说。”
“你当初为什么,忽然和云以桑走得那么近?”
盛慕长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阴影,平静的坦白,“我没管那么多。”
“只因为她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很了解我又很支持我的人。”
盛哲的动作僵在原地,半晌,扭头又是愧疚又是诧异的盯着盛慕看。
更多的回忆浮现在眼前。
很久之前,盛哲每年高中假期回家,都能撞见盛慕一个人乖乖坐在那,身边围着很多佣人。
“叔叔,你等会要出门吗?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我坐车上看着你们就行。”盛慕那时候带着小孩子的活泼,畏惧又脆生生的问。
盛哲高中时正是躁动又冲动的年纪,满脑子都想着玩,哪有功夫带个小跟屁虫?
再后来,盛慕就变成了他记忆里的样子,理智老成。
冷脸时仿佛是模仿着盛与澜一比一复刻的。
盛慕或许是太孤独了,这种孤独和拥有多少钱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人能和他聊相同的话题,也没人和他是相同的处境。他想倾诉的内若多半涉及豪门秘辛,无法和外人坦白。
这些年里,盛哲其实有意识到,盛慕活的太独。
可他也从来没想过解决这种处境。
他总觉得,等盛慕长大就好了,认识更多的人就好了。
盛哲的话渐渐变少,嗓音越来越低沉。
其实他还准备了一些话。
想告诉盛慕,你爸爸也在让步、在努力改变自己;想告诉盛慕,他可以试着打开一下自己。
不要过得那么封闭自己。
可盛哲对上昏暗中,盛慕那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眸,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是啊,或许盛与澜对云以桑,对公司都是问心无愧的。
可他对盛慕绝对是亏欠的。
两人最后聊了什么又怎么分开的,盛哲记不太清了。
盛慕离开别墅时,天已经黑了,盛哲下楼去送。
几分钟后,盛哲对着车影叹气,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平时云以桑被夹在盛慕和盛与澜之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他就想要精神损失费了!
盛哲痛定思痛,拿起手机点开了boss直拒。
被云以桑几句话吹嘘的胆子肥了,他现在想在新的一年逃离盛氏企业。
隔天,盛慕按照和咨询师的约定来到咨询室。
两个小时的咨询提前结束,他背着书包往楼梯下走,夜深了,路灯把一道身影拉长,落在一楼平地上。
盛慕先是看到地上的影子,视线往上,再留意到那一道熟悉的背影。
裹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转身的一瞬间,盛慕惊得立马摘掉口罩和帽子。
“云以桑?”盛慕扬声。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云以桑都去旅游一周多了。前一阵子,盛慕行程和学习又排得很忙,每晚深夜回来,只有吃饭时间能一起见一面。
他高兴的什么都忘记了,快步往前走。
路灯下零星几辆车穿过马路,有些冷清,这里的居民楼里只有一个小商店和心理咨询机构。
两人走近,云以桑拍了拍手上的雪,脸上浮现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怎么来这……”盛慕想起自己在哪,脸色惨白,话也卡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