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一个人在公园里看到一朵娇艳美丽的花，心生怜惜，给花儿浇了些水，就离去了。
至于走后，那花儿是开得更娇艳，还是颓靡枯萎，都与她无关。
好心的提点，不过是从君月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罢了。
不同的是，君月澄身上有很多杀戮，但是萧镜水没有。
虽然萧镜水关系到很多人的死活，但她从未真的杀过人。
萧镜水的戾气，是不平，不甘，是由不公的命运引发的怨气。
这种戾气，沉淀沉淀，自己看开了，也就消了。
萧镜水本就是极为聪明理智的人，磨去戾气对她来说自然谈不上难。
但是君月澄不同。
他身上杀戮太多了。
想要消磨身上的戾气，需要付出的更多。
而且，他们的敌人是不一样的，所求，也是不同的，对他们的要求，自然也是不同。
君月澄的敌人，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或妖。
但萧镜水要与之为敌的对象，是天道。
前者与人争，后者与天斗，从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若是败了，前者成王败寇，后者……则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君月澄自然是要谨慎，他不仅代表他自己，更代表身后无数追随他的人。
萧镜水更是要谨慎，与天博弈，素来十死无生。
但好在，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一人一妖同病相怜，却又似而不同。
*
那次谈话后，君月澄好久不见萧镜水。
偌大的镜花水月空荡荡的，君月澄不由感到无聊。
好在这里足够大，君月澄每天四处逛一逛，倒是收获颇多。
因为……
萧镜水实在是太有钱了。
镜花水月各种奇花异草，普通人用的，修士用的，魔修用的，妖族用的……
数量之多，种类之齐全，简直是药师和丹师的天堂!
同样的，也是病患的天堂。
虽然君月澄此刻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病患了，但是他的身体还需要调养。
于是，君月澄毫无心理压力地霍霍了萧镜水一大片灵植，权当是报了前几日萧镜水各种无理取闹的仇。
只是每次吃完灵植之后，君月澄又有些小小的失落。
他霍霍了萧镜水那么多好东西，萧镜水就没有察觉吗?怎么也不出来看看?
但是很快，这一丝小小的失落就被收了起来。
呵，他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想要见到萧镜水?
这一日，君月澄又像往常一样四处溜达，寻找有助于伤势恢复的灵植。
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是萧镜水。
第9章 一叶障目
镜花水月结界遍布，没有萧镜水的允许，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所以君月澄不作他想。
身体快于思考，君月澄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往传出琴声的方向而去了。
惯常对萧镜水的懊恼没有出现，反而从心底升起一丝细微而不自知的欣喜。
他已经半个月没见到萧镜水了，偌大的镜花水月，实在是太寂寥了些。
所以哪怕是见到一个自己素来有些讨厌的人，也是好的。
君月澄这些天没少腹诽，独自一个人住在这么空荡荡的地方，也不知萧镜水是怎么过来的。
故而君月澄将自己复杂的情感归结于太无聊了，下意识地否认了萧镜水之于他来说是不同的。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君月澄脑海中来回穿梭，君月澄将这些乱糟糟的想法丢出去时，也终于找到了萧镜水。
不是在湖心岛上的水月榭，而是在湖边一处繁花锦绣之地。
几座小巧精致的竹屋坐落在花海之中，无数开着或蓝或紫花朵的花蔓攀附其上，远远望去，竟与花海融为一体。
君月澄这么多天，竟从未发现还有这么个地方!
离得近了，君月澄才发现，这里被布下了特殊的结界和阵法。
结界屏蔽了这里的灵力波动，奇妙的幻阵又降低了此地的存在感。
所以，君月澄根本没有发现这么一个地方。
若非有琴声作引，君月澄几乎不可能找到这里。
感慨萧镜水结界术精湛的同时，君月澄的视线不由往琴声处而去。
只见巨大花树上里，萧镜水一袭烟紫色长衫，几乎与身后蓝紫色花朵融为一体。
萧镜水蜷曲着一条腿坐在花树粗大的树枝上，动作颇为放荡不羁。
一架通体莹白的七弦古琴置于膝上，右端垂下长长的蓝紫色流苏琴穗没入衣褶，却并不是这几日惯用的一架千年梧桐木古琴。
纤长白皙的十指划过冰蓝的琴弦，流淌出一阵阵悦耳动听的音符。
见他来，萧镜水抬眸，浅色的薄唇勾起柔和的弧度，遥遥冲君月澄轻轻一笑。
刹那间，竟使身后繁花皆失了颜色。
“你来了。”
萧镜水并未停手，反而旋律一转，换了音律。
君月澄被萧镜水方才那一笑晃了眼，竟没发现她眼底的意味深长。
待到君月澄察觉到不对时，已经迟了。
君月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物飞速变化。琴声消失了，繁花消失了，萧镜水，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