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从初没接话,目光迟疑了一瞬。寒笙敏锐地觉察出他眼神有异,她不转身,安静驻足等待着。
师从初突然云淡风轻地笑起来,状若随意地问:“你姐姐一家今日归京,想必陛下也会去你家中。”
“应该会吧。”寒笙道。
师从初轻挑了下眉,他垂眼,拿帕子慢悠悠地擦着指上的血迹。他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挺好。”
寒笙抬起眼睫望了他一眼,心下一动,又眼睫簌簌垂下眼。
两个人意味深长仿若没有交流地交流着。一旁的赫连元慧却悄悄皱了眉。她好不容易被寒笙说服,去看望老师。可她没有想到陛下也会去……
幼时不懂事,她刚从尊贵公主变成前朝公主,阴翳跋扈了一阵子,曾经几次三番没给封琏好脸色。那个时候她哪里知道有朝一日封琏会继位称帝……
寒笙得到的消息是姐姐一家晚上才会到,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带着赫连元慧到家时,姐姐一家已经到了。
院门开了,管家满脸堆笑地向她禀了。
寒笙还来不及惊讶,就听见怀曦的一声“小姨”,她眉眼弯弯望过去,提裙快步朝怀曦奔过去。
快两年没见到怀曦,寒笙一直想着她。她想要去抱怀曦,却不想自己反倒被小小的怀曦抱起来。
寒笙惊了,感慨:“怀曦,你的力气也太大了!”
她时常与姐姐写信,在姐姐的信中知道怀曦的力气越来越大,今日才真正体会到了。
怀曦翘着唇角笑:“是小姨太轻啦!”
封琏立在檐下,笑道:“怀曦,你这样说你小姨要不高兴的。”
“为什么?”怀曦抱着小姨,转头望过去。
封琏望了一眼寒笙,想起她小时候苦恼自己长不高的样子,但笑不语。
寒笙蹙眉,急说:“我已经长高了!”
赫连元慧挪步,躲在寒笙身后,在心里盼着封琏没有认出她。封琏的目光越过寒笙瞟了赫连元慧一眼,又移开。赫连元慧松了口气,在心里想着兴许陛下日理万机早就把小时候的事情给忘了,是她庸人自扰!
寒酥从屋子里走出来,柔声:“笙笙!”
“姐姐!”寒笙一瞧见姐姐,眼圈立刻泛了红。
寒酥很快看见了赫
连元慧,微怔之后微笑起来:“元慧又高了许多。”
赫连元慧抿了抿唇,从寒笙身后走出来,规规矩矩地向寒酥福身:“见过老师。”
封琏的目光重新移过来,在赫连元慧的身上打量了一下。
封珞从屋里出来,对封琏道:“哥,二伯找你!”
封琏立刻转身,去见封岌。
不管身份地位如何变化,在家中他们仍旧是旧时称呼。
封岌和封岸坐在湖边一边钓鱼一边闲谈。
“父亲、二伯。”封琏走过来。
封岌望了他一眼,道:“二十几了?”
“回二伯的话,二十二。”
封岌点点头,问:“你父亲让我劝你,早日立后。”
三爷瞪了封岌一眼,怪封岌将他招出来。
“是。”封琏道。
封三爷无语地看了儿子一眼。他让封岌劝也算是找对了人,反正他劝是没什么用。这儿子反倒自小就听封岌的话。
封岌笑笑,说:“也不急。找个自己喜欢的。”
封琏眸色微转,不知道想起了谁。
封岌说话向来点到即止,话题到了这里本已打住。却不想封琏突然问:“二伯,如果身份是阻碍该如何?”
封岌抬抬眼,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看向他,语重心长地说:“随心。”
封琏继位不到两年,正是繁忙时,今日过来看望,天色未黑时就要回宫。离去前,他找到了寒笙。
红色的晚霞烧到绚灿,映着桃花开得烂漫。
“陛下找我?”寒笙抱着刚从房中取出来的琴。这琴,是她亲手做的,打算送给怀曦。
封琏望着寒笙,视线落在她鬓边随风轻动的发丝,道:“二伯将帝位传给我,受宠若惊的同时亦胆战心惊,担心哪里做得不好。担心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寒笙微笑着:“您做得很好。”
“所以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吗?”封琏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寒笙愣住,万万没有想到封琏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
封琏温柔笑着:“若问我是何时想有你相伴,我也记不清了。只觉得这世间没有比你更好的女郎,想到你时心里会觉得柔软。年少时懵懂,后来才知多渴望余生都与你相伴。”
寒笙抱着琴的手逐渐收紧。
“希望我这些话没有让你觉得被唐突冒犯。如果有的话……还请你原谅我的笨拙,毕竟这是我头一次对心上人表情肠。”
兜兰从远处走过来,瞧一眼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情景,才禀话:“二娘子,师大夫过来了。”
“从初哥哥?”寒笙讶然。
“是。”
寒笙转头望向封琏,封琏对她笑笑,说:“去吧。不用急着答复我。”
寒笙心里有一点慌乱。她轻轻点头,转身离去。她忍不住回头望了封琏一眼,又蹙眉回过头。
封琏微笑着目送寒笙走远,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封琏眼里浮现一抹自嘲。
他听出了寒笙那一声“从初哥哥”里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