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利游泳馆所在的路段是癸县进入国道最常走的,司机这样讲,大概是出警了,但没解决,所以暂时封闭了道路。
司机下一句便是:“南关的一个司机看不惯这家人堵车,急咧咧地闯过去,撞了人家的车。现在那条路拉起警戒线,支起警示牌,把过路的车都赶到了立交桥。我猜乎桥那边已经堵成长龙了。”
“穿过樟村,从樊家店收费站上高速。”林羌提出方案。
“村里的路不好走哦。”
“没事。”
“好哦。”
蜡梅台公园今天开园,昨天同城频道里刚有人转过公号的文章,说预约开园赏梅花的有两万人。事实没两万但肯定有两百,两百人这会儿应该都堵在桥上了,她再去凑热闹,不知要几点到北京了。
意料之外是樟村主道也堵了车,司机无奈道:“没法子,别人也想到了从村里穿过去。”
两处堵路,林羌急也不急了,估计短时间走不了,那就慢慢等。
司机看她闭上眼,也闭上了嘴。
道路畅通刚过九点半,也还不晚。林羌一睁眼,司机便提醒:“姑娘要不我不给你打表了吧?堵车这工夫不少钱呢,我就收你一个整数,三百五,你看成不成?”
“可以。”
司机笑呵呵地上路了。
终于来到高速口,即将进入收费站,停电致自助车道无法扣费,七八辆车改在人工收费口排队。
耽误十分钟,眼看排到他们了,前边车里的人身份证检测没过,警察拧眉指着车后座的人:“来你下车!”
那车的司机随那人下了车,也拧着眉,目露凛光:“干什么啊,你什么态度啊,我他妈犯法了你这么横?”
交警大声:“让你下车你那么多话!说你犯法了吗?心虚什么?”
“我他妈就问你指什么呢!会不会好好说话?我说不配合你了?你有什么臭了不起的穷横什么?身份证没过说身份证,老子没犯法你他妈瞎几把指什么呢?”
他们一行四人陆续下车,四五十岁的年纪,吹胡子瞪眼,凶巴巴地逼近这位执勤人员。
收费员拉开收费站窗户,探出脖子:“你们要干什么啊?”
同时,检查站也走出几位执勤人员,来到车道中央。
林羌到这时已经意识到今天不适合继续去北京了。她并不迷信,但这样一路都是障碍的情况,极少发生。
司机见多了这场面,从容地问:“要不到路边等等?交警不会让这辆车挡路太久的,应该用不了多会儿。”
这边刚说完,车外已经骂起来,乱乱哄哄吵得不可开交。
司机怕被殃及,打开倒车灯预备给他们腾出战场,谁知道他们已经拎起家伙敲在出租车的引擎盖,质问逐渐发展成恐吓性质。
“天啊!他们干什么哦!”司机急赤白脸,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林羌摁住他的肩膀:“袭警是刑事,打你轻伤以下是民事,你下去就是活靶子了,不敢动手骂你你也冤。”
司机收回手来:“后边堵着我也倒不出去,哎哟我这车……”
“第三人的财务损失会赔偿的。”
“谁是第三人……”
“你。”
“哦哦。”司机说完一改弓腰缩脖的姿态,似乎是意识到这样匍匐于年轻女性的气场下,丢了中年男人的脸,挺直了摇杆,扭头说了句:“别怕哦姑娘,叔年轻时候也遇到过混不吝,对付起来厉害着的。”
“嗯。”
前边几人如林羌所说,没敢对交警动手,全检查站的执勤人员到了跟前,他们貌比杨树高的气势一下子矮成杂草丛。
很快挪开车,林羌却对司机说:“师傅,我们原路返回。”
“哈?不去了?”
“再去可能还有别的事阻挠,我明天赶早。”
“啊,明天我送你呗?三点我都能起来。”司机扭头说。
“那留个电话,我确定几点之后再打给你。”
“好的好的。”
打道回府的路上,司机收到打车群的消息,分享给林羌:“我就说为什么身份证检测不合格,交警也凶,原来这几个人是泊门代工厂那会儿出事的女孩的家里人。”
“泊门代工厂?”
“嗯,八十年代的时候礼帽出口很红火的,咱们燕水好多老外的代工厂。嗐,就是他们从咱们这里找的廉价劳动力。”司机说:“那个年代泊门企业做得很大,活儿也多,癸县也有他们一个分厂嘛,请那些牌子总部的老外过来,给当地人培训,传授技术。呵,但良心狗吃了!”
司机话锋急转而下:“不知道那些老外有什么可巴结的,把年轻漂亮才十几岁的小姑娘送过去陪他们睡,就一宿,姑娘就没了……”
林羌忽然定睛。
“零几年的时候咱们城里满大街都是小姐,美容院洗脚房都是明着来的那种窝,新的领导上来,好一通整治,这才转到地下去了,普通人也敢去告状了。”
司机听林羌不着急了,走了立交桥的路,返程畅通无阻:“这家人告了好几年,告泊门老总,告咱癸县镇政府退休的书记,专门挑两会的时候上京,身份证让标记了。这东西可抹不掉,进京就得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