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唯独没见一张书桌。
他的书本就撂在茶几旁边的纸箱子里,看上去唯一能写作业的东西,应该是角落里那张,折叠餐桌。
果不其然,夏灼看着陆风禾过去撑开那张桌子,下巴朝那儿一扬,“找个椅子坐吧。”
晚间数学小灶便由此开始。
夏灼听他讲题,他嗓子像是还没好透,话说多了就有点哑,几句清一下嗓子,陆风禾平时插科打诨没个正经样子,背书也是一次顶多背三行就开始走神。
但他对数学不是这样的。
他喜欢学数学。
也确实,没浪费了这方面的独特天赋。
夏灼看他拿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压轴大题在他手底下,也不算什么难题。
灯光勾勒少年的肩背,细细描摹过他清削的下颌,他转着支笔,给她拓展这道题的第二种解法。
这一刻的陆同学,真的很有魅力。
小灶结束,陆风禾看了眼她说,“你今天很开心啊。”
夏灼没明白他意思,“啊?”
陆风禾也没管桌上摊着的草稿纸,就由它那么乱糟糟的,胳膊搭在桌沿,腿敞着伸在桌腿外,“前段时间都没见你笑,总是丧着个脸,比我还丧,今天你好像笑了很多次。”
她不自知,“有吗。”
“嗯。”他点了下头,又说,“平时还是多笑一笑,你笑起来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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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在她洗漱睡觉前,又跑出来了。
夏灼刚洗完脸,看着镜子里的人,黑发湿了几缕贴在脸侧,眼睛漆黑明亮,镜子上是热水氤氲的水气,她脸也因为热水有些红扑扑的,其实从小就有不少人夸她好看,但她看自己看多了,审美疲劳,早就麻木了。
她冷不丁想起他说的话,对着镜子,缓缓拉出一个笑容。
她笑起来。
有变好看吗。
今天她离开306之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陆风禾正站在她身后,少年清瘦挺拔,身上是件米色的毛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人也显得柔和了几分。
她大概是忽然感性,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不要太难过,以后日子还长,这次不行的话,以后会遇到更合适的。”
她是指,他和高慧。
他自是没明白,听得云里雾里,“什么?”
夏灼没说过那种话,可能是难为情,只是冲他笑,“加油,陆同学。”
“……”
夏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走神,回想着离开前的最后一幕。
现在反应过来觉得。
她今天好傻。
夏灼对着镜子假笑,看了几秒又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也好傻。
于是慢半拍的想。
她好像,被人忽悠了。
第16章 囚笼
这天晚上郁闷的不只是她。
306陆老师也同样凌乱。
陆风禾到睡前也没想明白她说那几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遇到更合适的。
听不懂,完全没任何逻辑。
夏灼数学卷子上的难题解决完,之后的几天也没什么正当理由去找他。
虽然两个人只隔了三户,但不刻意见的话,还真难碰上。
陆风禾在筒子楼住了几天,还算自在,人闲下来就开始担心猫放在家没人喂,想了想,自己捡的,还是应该自己带过来喂。
于是又顶着风雪回了趟家。
小区里人进进出出,他回家前还设想过要是碰上爸妈,万一不让他走了怎么办,直到他进门没看见人,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就瞬间打消了。
他走路轻,动静不大,本以为家里没人,经过书房时才忽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要往西迁吗,什么时候?”
是陆远江的声音。
他脚步也就此停住,书房门开了一点,能看见里面一角。
宋宛在浇花,不紧不慢,“不着急,等今年九月,才是整整四年。”
“小川……”陆远江顿了瞬,又改口道,“风禾知道吗。”
宋宛说,“没跟他提过,但我估计,他应该知道。”
上次请了师傅来看,他那天刚请病假,宋女士也就没为难他。
陆远江欲言又止,明显憋着话,“我就是想跟你说个事儿。”
宋宛看他,示意他说,陆远江语气缓和,多少带着些试探,“你看这两年孩子身体也差不多,看着比以前好,东江这两年政府给的政策宽敞,我在这边的生意正是发展的时候,往上他爷爷奶奶也年纪大了,不适合再走动。”
陆远江说的委婉,但该有的意思一样都没少,宋宛当即沉了脸色,看着他说,“你不想迁。”
陆远江看她这两天已经在物色西边的城市,都成半个风水师傅了,好生劝她说,“不是,是孩子都这么大了,身体也好了,这两年几乎没病过,不至于听那道士的,四年一迁,那他以后娶妻生子怎么办,难不成还能带着全家老小一直迁。”
“你以为我想。”宋宛放下浇花的喷壶,一直温软的性子难得强硬,“你以为我想干预他的未来,想一意孤行决定他去什么地方上学去什么地方生活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这两年私底下跟我较劲整天浑浑噩噩混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