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落在木板上的声音有些沉闷。
船舱内空间本就不大, 大家又都是修士,就算隔了一扇“帘子”, 也不影响对面的谢言景辨认出这是岁谣的脚步声。
只是她走过来,却没有第一时间掀开帘子, 而是停了下来。
谢言景偏头去看, 透过褴褛的破布, 他依稀可以看到岁谣的身型。
很纤细,也并不算高,瘦瘦小小一只。
他盯着那面布倒映出的人影,直盯得他没由来的心神不宁。他既怕她突然进来看见自己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更怕她就这样一言不发然后转身离去。
好似哪一个结果他都无法接受。
她是来与他划清界限的么?谢言景忍不住想,毕竟她亲眼见了自己动用魔气杀海妖的样子。
她一定对自己无比厌恶罢。
竟又让一个人失望了,谢言景闭了闭眼,无所谓了,抛弃他的人太多,也不差她一个。
“谢言景。”
少女的声音清晰回荡在船舱内,谢言景蓦地睁开了眼。
“你受伤了?”
这一句话问的毫无情绪,可谢言景竟因此愣住了,他浑身震颤,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黑色的眸子写满了难以置信。
直到听岁谣又重复了一遍,他才敢相信方才不是他的幻听。
“一点小伤,并不严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快速回道。
她又叫他的名字,“我说过的吧,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谢言景双手无力垂着,不知为何,想到那日她为他上药时的光景。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突然笑了,极轻的一声,“很疼……”
岁谣嗯了声。
才听谢言景继续小声道:“受伤的地方,很疼,流了很多血。”
岁谣掀开那块形同虚设的布,蹲在少年面前。后者乖觉伸出两条受伤的手臂,递到她眼皮子底下。
因为手不能动,只能任由破烂不堪的衣衫活着血扒在伤口外。
岁谣以指尖操纵灵力,将他手肘下面那截染血的衣衫撕除,又从储物戒中取出药敷在伤口表面。
见岁谣没再动作,谢言景小心翼翼抬眼看她,“还需缠上纱布。”
他记得,她会在纱布上打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漂亮的结。
当天夜里,海面风平浪静,再未出现异动。
如此过了两日,船终于靠岸了。
四人从木板上下来,就看到岸边站着的人正是先前负责她们入阵的小妖。
岁谣这才后知后觉替自己感到心酸。
她们这队十有八九无法通过比试入妖域,不仅杀了一群海妖,还有一个隐形炸弹般的谢言景在队伍中,但凡入妖局多加留意,便不难知道她们入阵后发生的事。
而最令岁谣感到心塞的还是任务失败后的惩罚,一个月不能ooc,还不如让她死。
岁谣两眼望天,已经不想听那小妖在说什么了。
谁料,两张兴奋的脸突然闯入她的视线。
她被人左缠右抱摇晃着手臂,好半晌才听两道女音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道:“通过了!”
“我们可以入妖域了!”
“啥?”岁谣猛眨眼,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么?入妖局的选择这么不讲道理?
“我是说我们小队通过了,可以去入妖局登记,即刻便能入妖域了!”红叶激动道。
说话间他们身后的海面已经变成了一片平地,周围景色分明就是她们入阵时的地方。
得知比试通过可入妖域,雁知知当即想起了和兄长的约定。
他们兄妹二人最初决定入妖域,便是因雁听鹤要带受伤的雁知知找人医治她金丹异常之伤。
毕竟只听人说雁知知的伤源自邪蛇血毒,要治自然还得同妖族之人问是否有解毒之法。
拜谢过岁谣连日来的照拂后,雁知知又与人交换了玉牌联络方式,应下下次见面必会将这几日岁谣替她垫付的灵石如数奉还。
岁谣的玉牌上刚好还有两则未读消息,一条来自于素衣铺子的老板娘素娘,另一条则来自于千面楼的南吹雪。
总共就两条留言,再没有多的了。
岁谣边点开素娘的留言,边忍不住想,师姐竟一点不想与她联络。
可恶。
想到这,岁谣还没来得及看素娘的消息,便先找出了师姐的玉牌联络方式。
她犹犹豫豫,半天才留下一句话:“师姐,我们今日入妖域,你在哪?”
发完留言,她等了好一阵,才返回去看素娘和南吹雪同她说什么。
原是生意进展的尚且顺利,得知岁谣入妖域或许有一段时间见不到,素娘便主动联系上了南吹雪,商量着生意上的事便由他俩先来操办。
岁谣简单回了个“没问题”,将玉牌重新系回腰上。
三人来到入妖局登记修士信息,正轮到谢言景时,他回头看了眼早已登记完,等在一旁的岁谣,“岁谣,我还可以与你……与你们一起么?”
岁谣正没忍住拿起玉牌看,乍一听谢言景说话,愣了下才有些好笑的看他。
她以为自己在船上已经表示的够明显,没想到崽崽比他想象中还要小心心翼翼。
她心里酸酸的,却是笑着看他,“说什么傻话呢,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