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妇人哈哈笑道:“你该说,从没想过,自个儿还有买得起金缕记的东西的一日。”
“哈哈哈哈。”几个妇人又是一阵笑。
“这话是真是,我听说我家那口子买的是金缕记的东西的时候,险些没吓厥过去,那金缕记的东西,那是咱们寻常人家买得起的?”
“哈哈哈哈,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自个儿进去买的,就是头一回进去的时候,腿肚子有点儿打颤。”
“哈哈哈哈。”几个妇人善意的笑了起来。
“真好啊,”一个妇人理着手里的毛线,笑道:“还好这毛线是在玉大人手上,不然换成别人,指不定要把这卖出多高的价儿呢,咱们哪里还买得起,也就玉大人想着咱们。”
“是啊,那红福记、芙蓉记还有金缕记,只要是和玉大人有关的,待手底下的绣娘伙计一个比一个好,不瞒你们说,我织这么一条围巾,就是盼着有一日我也能进红福记做工去。”
“哈哈,谁不想呢,我家那口子还想去城外场馆收门票去呢。”
“玉大人是真好,和别的那些当官的都不一样,你瞧瞧,这做的一件件都是实事儿,不像、有些,规矩比谁都大,就是不知道他忙了个什么。”
“听说玉大人去江浙了?”
“那可不是,我听我家那口子说,江浙有个什么地方从五月到十月都没有下雨,朝廷赈灾派了多少人去,就、都赈不住,”妇人含糊而过,“可玉大人一去,你们说,好巧不巧的,它就下雨了!”
“那个,”一妇人小声道:“都说玉大人不是一般人,可能是神仙托生的,生来就带着一块玉呢,可能真就有神通。”
“可不是,听说好些商人都拿玉大人当财神爷拜的。”
“我看不仅是财神爷。”一妇人指了指天道:“那可是雨。”
另一妇人小声接话道:“皇上求雨都没求下来呢。”
“难道当真是神仙托生的?”一妇人惊呼。
“不然为何独独他一人生而带玉呢?”
“不管怎么说,江浙的百姓这回算是有福了。”
“唉,我盼着玉大人早些回来,要过年了,玉大人在京里镇着,咱们也能安心些。”
一个刚进京入职租住在隔壁的御史听了妇人们的闲谈,眉头越皱越紧。
京城是什么地方,皇上在的地方,倒要一个区区大人来镇着了?
酉初,即下午五点左右,是许多人家用晚饭的时候,通常来说除了酒楼饭馆外,别处的生意都不会太好,比如红福记和芙蓉记,这会儿就是最清闲的时候。
金缕记虽说要好些,可也要比其他时候清闲些。
几个守店的伙计笑着说起了闲话,正说着,便见一清矍的中年文士负手走了进来。
中年文士的衣着并不奢华,不过是普通的细棉布棉袄,瞧着还有些旧了,但一身的气质却明显不同于普通的小官小吏,亦或是普通的工人伙计、书生百姓。
他的面容是有些严肃而威严的,看人的目光也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审视,有一股打骨子里生出的傲气?不,傲骨。
总之应当是极其骄傲自信的一人。
金缕记的伙计们在金缕记接待客人,见识不少,都有一双好眼,一眼就瞧出这一位不像是来买毛线的,也不像是来给家里人买毛线的。
“这位爷,”一伙计笑着迎了上来,“客官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咱们这一处是专卖毛线,卖手表和皮具的在隔壁呢。”
倒是穿着普通,买一块金缕记手表在官场上撑场面的人不少。
这一位瞧着就有些官相。
中年文士嗯了一声,却并没有往旁边去,“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
伙计笑容不变,却微不可见的诧异了一瞬,自个儿看走眼了?
“客官想要什么颜色的毛线,粗的还是细的,做什么用的?若是客官没有合意的,小的也能帮着推荐推荐。”
中年文士随手拨了拨伙计摆在台面上的几样毛线,“你们这毛线织成的衣裳真能暖和?”
被人质疑,伙计也没有不高兴,只笑着回道:“要不小的取几样成品给爷看看?有帽子有褂子,还有马甲、裤子、袜子、鞋子,客官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样式的,您说了,小的好帮您取对应的东西过来,您瞧了就知道了。”
中年文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声线平直的道:“那就都看看吧。”
“欸,好,客官您稍等。”
伙计并没有被刁难的不耐,笑着脆声应下,又招呼了两个店里的伙计帮忙取东西。
中年文士挑剔的把伙计们取出来的东西一样样看过,看一样便叫伙计取一样对应的毛线过来,店里的四个伙计因他一人忙得团团转。
然而取来的毛线,中年文士用手捻了捻,大约是在确定两者的材质手感是不是一样的,但他捻完后并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丝毫的笑模样,只放到一边,继续看下一样,然后又叫人取毛线来。
几个伙计火大称不上,就是很有些怪异感,这人不像是来买毛线的客官,倒像是下来抽查质量的工头掌柜。
中年文士这一看便看了小半个时辰,伙计们保持着微笑恭敬的态度也一路接待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