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少年跑得慢,鞋子被人踩掉了一只,踉踉跄跄冲出两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哈哈!”杜若宁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人她认得,就是那个爱摔跤的薛初融。
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见他他都在摔跤?
太好玩了。
薛初融听到杜若宁的笑声,登时又羞红了脸,捡起鞋子连蹦带跳地逃离现场。
可惜这次他没能逃掉,又被玉先生叫了回来。
玉先生让他去书房把方才所有偷听的学生名字都写出来。
薛初融不敢反抗,垂头丧气地跟在玉先生和杜若宁后面。
逃跑的少年们从各个角落探出头,唉声叹气:“完了完了,薛初融那个呆子,肯定会一个不拉把咱们全都招出来的。”
杜若宁走了几步,回头去看薛初融,见他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的,便从袖袋里掏出一颗梅子糖,悄悄递到他面前。
薛初融一愣,很快又红了脸。
好在他没有傻到出声拒绝,而是红着脸伸出手,让杜若宁把糖倒在他手心里。
不知道是不是被杜若宁转移了注意力,他的情绪看起来好了很多,眉宇间甚至有了一丝极力克制的笑模样。
玉先生把杜若宁领到效古先生的书房,自己便带着薛初融离开了。
杜若宁进去向效古先生行了礼,恭敬问道:“不知先生叫学生来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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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是哪家的公子
效古先生坐在几案后面,抬头盯着她看了一刻,放下手中的书,问道:“我听说你一炷香的时间便背会了季氏篇,可有此事?”
“是的先生。”杜若宁道,“其实也不是只背了一炷香,先前在家里就已经跟兄长学过。”
“原来如此。”效古先生微微颔首,神情似释然又似失落,“是我糊涂了,还以为你真的是……”
“是什么?”杜若宁问。
“没什么。”效古先生道,“你既能背得出,可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兄长有讲解过,因此略知一二。”杜若宁道。
“那你最喜欢哪一节?”效古先生又问。
“最喜欢君子九思。”杜若宁道。
效古先生的眼睛亮了一瞬:“为什么喜欢这节?”
“因为圣人教导我们,欲成大事者,不可偏听偏信,不可人云亦云,要举止谦和,忍辱负重,听逆耳之言,守心中道义,如此方是君子所为。”
效古先生听完沉默不语,一双浑浊却睿智的眼睛定定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皮囊看透她的灵魂。
杜若宁静静站着,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打量,心绪如潮水起伏翻涌。
她知道先生心中所想,也明白先生的释然和失落。
先生问她九思,也是在试探她,因为先生曾为她和太子哥哥讲过君子九思与治国之道的共通之处。
但她不能说得太多,说多了只会让先生更加困惑。
现在还不是和先生相认的最佳时机,她只要知道先生还记挂着她,就够了。
“先生若没有别的事,学生先告退了。”她深施一礼道。
“去吧!”效古先生轻轻摆手,“用功读书,不要和同学起争执,有什么疑惑可以随时来问我。”
“多谢先生。”杜若宁再施礼,转身迈步。
“等等。”效古先生突然又叫住她,露出一个老顽童似的笑,“梅子糖还有吗?”
杜若宁也笑起来,将袖袋里装梅子糖的袋子掏出来,双手奉上:“全在这了,先生几时吃完可以再找我要。”
“好啊好啊,为师不会客气的。”效古先生接过糖袋子,看着她转身走出书房,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欲成大事者,欲成大事者,子可不是这么曰的呀……”
要回东院,须得玉先生开门,因此,杜若宁告别效古先生后,径直去了玉先生的书房。
恰好薛初融招完供从里面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薛初融这回很争气,没有摔跤,短暂的慌乱之后,红着脸给杜若宁行了个同窗礼,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玉先生见杜若宁过来,什么也没说,直接带她回了东院。
路上,杜若宁好奇地问她:“先生可知薛同学是哪家的公子?”
玉先生侧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他原是鸿胪寺孙少卿家的准女婿,小时候两家祖父定的娃娃亲,前两年家里遭了祸,全家就只剩他一人,于是便来京城投靠岳家。
不料孙小姐宁死不愿嫁他,孙少卿无奈之下便与他退了婚,原本是要补偿他银钱,却被他拒绝了,只请孙少卿为他争取一个来南山书院就读的名额,其他的统统都不要。”
玉先生讲得简略,三言两语便将一个落魄少年的故事讲得清清楚楚。
杜若宁听完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半晌才“哦”了一声,再没有下文。
玉先生又侧首看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从古至今,男女姻缘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不合适的强求不得。”
“嗯?”杜若宁愣了下,随即笑起来,“先生想多了,我就是随口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