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本是兴高采烈的,当看到裴少淮换了一身状元服出来,又忍不住艳羡。名次只差一二,待遇可差不少。
礼部官员又端来簪花,款式亦有不同,虽都是剪彩花样,但裴少淮的枝叶是镀金的。
金花簪于纱帽左侧,与黑纱红袍颜色相衬,没有丝毫突兀。
……
“圣上喜迎新进士,民间应得好官人。”
传胪这一日,城中百姓早早等着金榜、等着状元巡街,讨个趣儿。
金榜下自是水泄不通,个个都想知晓今年的科考盛况,也好有些谈资。还有许多富贵人家专程派人前来蹲榜,若是看上了哪一位新科进士,对方亦有意,便可送鞭捉婿了。
等到开始游街的时候,百姓们又纷纷从金榜前涌向御街。
礼部、顺天府衙一路鸣锣开道,护着三鼎甲缓缓前行。
高头骏马上,裴少淮一袭绯色状元服走在前面,最是吸引人的目光,当众人看到他俊朗脸庞,还有那透着光的眉目,身姿矫健,只觉得是他衬得状元服格外好看,而非状元服使他添色。
今日君着状元袍,他日谁人堪绯衣?
“好俊的状元郎!”
“不是说探花郎向来会更好看几分吗?看来今年是个例外。”
“状元郎这么年轻,应该还没有婚配吧?”
“快投花,我想看状元害羞的模样。”
御街两侧商铺楼阁纷纷敞开窗扉,不知有多少未出阁的闺秀在偷偷打量着裴少淮,脸色绯红。
又不知有多少已出阁的小娘子在叹息嫁的太早。
今日状元巡街,本就是让大家都抛下束缚去“贪想”的。
学子贪想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骑马御街,女子贪想觅得才子良婿,百姓想沾一沾新科状元的贵气,未必求鲤鱼一跃过龙门,或许只是求日子越过越好……
裴少淮高跨金鞍素鬓马,单手牵缰绳,相貌堂堂,正是白马金羁春风得意。
他根本没有心思想其他的,因为围观的百姓太过热情了,简直是全方位向他投掷物件。
时值春日,百姓折来一支支花卉,向裴少淮抛来,花瓣抛碎一地,散落满街,嘈杂中亦能闻到缕缕香气。
御街姹紫嫣红,新科状元一朝看尽盛京花。
听着好似很浪漫,可耐不住近乎所有人的花都往他身上投,还有那缺心眼的人,恨不得把整棵树都折下来,投花变成了砸树。
裴少淮只能小心闪躲着。
他感受到了百姓的热情,出于礼节,他朝众人笑了笑。
依然一笑作春温。
“这状元郎在笑。”
“他喜欢,他高兴。”
结果百姓投花的兴致更高了。
好不容易过了开阔的街段,接下来的这一段路多是楼阁,岂料窗扉吱呀吱呀打开,漫天的帕子、香囊如雨落。正是——状元着新衫,骑马过御街,一眼望去满楼红袖招。
估摸楼阁里的人都是有经验的,早早占据了好地段。
更有甚者,居然有人把首饰投了下来。
裴少淮赶紧用宽袖抵挡,他哪里敢碰这些帕子香囊啊,这一份份可都是“姻缘”。
好在,楼阁上一把油纸伞撑开,素手松开,油纸伞缓缓而落,正巧落在裴少淮跟前,裴少淮顺手一抓再一举,挡下了纷纷扬扬落下的春心。
竹伞轻举遮香雨。
第98章
裴少淮握着油纸伞竹柄,感受到柄上镌刻的花纹,正是一只黄蟹双螯钳芦花。
短短隔空一瞬,目视未能语,他已感受到佳人美意。
蟹乃金甲,芦通胪也。
杨时月的心思总是这样含蓄又明了,不动声色又刻入心怀,裴少淮五指关节微发力,攥紧了几分。
御马过了阁楼这一段,裴少淮将纸伞仔细收好,挂于身侧。过了御街那一段,围观的百姓少了一些,不再是拥挤攒动。
取而代之的是身着青袍的小学童们,在父母的带领下前来观望状元巡街,纷纷投出手中的花枝。
裴少淮亦不吝啬,招手回应着。
巡街完毕,榜眼、探花先将裴少淮送至景川伯爵府门外,才能各自返回会馆。
榜眼马廷文戏说道:“裴状元郎多才俊兼年少,京兆百姓以子为傲,今日巡街盛况必是一桩美谈。”
探花钟王岳颔首,亦打趣道:“辛苦裴状元在前头为我们挡了那么多花枝。”
今日裴少淮风头独盛,他们俩倒也豁达。
裴少淮作揖相送,说道:“今日事多匆忙,他日再与马兄、钟兄推盏言欢。”他们三人将会成为翰林同仁,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必远送,再会。”
“再会。”
伯爵府门前的热闹不次于御街上,裴少淮不知母亲预先准备了多少铜板子,只见长舟和申大领人一筐筐地往外抬,如水一般撒出去,叮里哐当和着人们的庆贺声,盖过了沿街的炮仗声。
裴少淮从马背上下来,家人们已在大门前迎候他,个个热泪盈眶,裴老爷子和老太太换上了节庆才穿的勋贵礼服。
“祖父祖母,母亲,我回来了。”裴少淮行礼道。
着状元红袍,带着状元功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