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知晓了。”兄弟两应道。
……
伯爵府内,日子悉如往常。
英姐儿比裴少淮大三岁,现九岁,已是半大的姑娘,相貌身段愈发出挑,平日里喜着青衫,不爱繁琐,反倒显得容颜天成,不经雕饰。
年纪增长,性子也跟着显露出来。
她与竹姐儿,已经跟着女先生把字认全了,林氏便开始张罗着,从各府打听,找来老嬷嬷,帮两位姐儿再提一提,端一端言行举止。那教琴棋书画的女先生,亦是轮番前来。
林氏是煞费苦心,可英姐儿却兴致缺缺。
这日,英姐儿又带着丫鬟,在后院里打理她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忙得十分开心。
没一会儿,林氏风风火火赶来,远远就道:“我就晓得你在此处……那女先生前脚刚走,竹姐儿还留在房里继续练琴,你怎就偷偷跑了,又来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母亲,我已做到答应你的,上课好好练琴,你怎出尔反尔,又来这里管教我?”英姐儿嘟囔道。
“那你倒是说说,都半月有余了,你的琴艺怎不见一点长进?”
英姐儿狡辩道:“学了未必能懂,懂了又未必能弹出来,这琴艺增进,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母亲您每日这么辛劳,就莫要太操心女儿的事啦。”一边说,手里的小铲,不忘给黄苓草松土。
林氏见女儿这古灵精怪的样子,真是又气又好笑,道:“辛辛苦苦给你找的女先生,你是一门都没学上,反倒是三丫头,见一样学一样,样样都有模有样。”
“那是竹姐姐有天赋,又勤奋。”
林氏又道:“你若是不肯学这些,也罢,及早跟着我,学着打理府上的产业,免得以后甚么都不会。”
这话,林氏不是第一次跟英姐儿说了,听得她都能倒背了。
英姐儿一边将那盆玉竹端到墙角阴凉处放着,一边应道:“母亲若是要带我去郊外庄子、药园,或是城南药铺,学习打理,我自然是极愿意的……若是母亲说的打理,是叫我坐在屋里头,整日整日地看账本,只怕是账本认得我,我未必认得它。”
莞尔,英姐儿又道:“对了,母亲若是想教看账、算数,不如去教竹姐姐罢,上回三表姐来我们家,表演打珠盘,我瞧见竹姐姐站在沈姨娘身旁,眼珠子都看直了,若不是沈姨娘管着她,怕是要凑到三表姐跟前去。”
“就你长进,一日日竹姐姐竹姐姐的,也不见你能有三丫头的一半要强。”林氏说道,“我早找人教她了,还用你提点我。”
“我是娘亲生的,又不是竹姐姐生的,自然不会像她那么要强。”
“说话愈发没规矩了,叫人听见了笑话你。”林氏教训道。
英姐儿笑嘻嘻道:“我在外人跟前,自不会说这些趣话的……别人想听都听不着,母亲反倒教训我。”
林氏被女儿逗笑,不再教训她,半晌,有些发愁,说道:“英丫头,你这琴也弹不好,画也画不好,书……书尚可罢,往后可怎么给你找人家?”
“上回弟弟跟我讨一碗莲羹吃的时候,说了,自有那不看琴也不看画的人家。”英姐儿对弟弟的话深以为然,又道,“弟弟还说,若是没有,他便替我撑腰,我看上哪家,他便叫那一家人不看琴也不看画儿。”
“你弟弟才多大,你就打他的算盘。”林氏揶揄道。
“谁叫他是我弟弟呢。”
英姐儿往一个小瓷盆里装入润土,仔细将一株绿色小植栽入其中。
“这回种的又是甚么?”
“弟弟替我挖回来的积雪草。”
第15章
要说姑娘家喜好种花种草,也是常见的事,毕竟,深庭小院,轻帘吹拂,斜入几枝翠叶繁花,纷呈蝶绕,又有香气氤氲,自是最得少女的心思。
偏是,英姐儿既不种那富贵牡丹,也不种那香幽栀花,而是大盆小碗的,种了一大堆林氏数不出名号的草药。许多既不开花,也不引蝶,更无香气,乍一看去,同那山林野草,也没甚么不同。
草药习性不同,照料这一丛药圃,可比种普通的花卉费时费力多了。
“青荷,这盆玉竹晒不得日头,往后要当心一些,这株新栽的积雪草最乖,最是容易存活,只需记着,它比寻常植株更喜水,多浇一些……”英姐儿吩咐着。
她不善古筝的宫商角徵羽,却能将每株草药的习性如数家珍。
林氏见女儿热衷于此,只好由着她了。
林氏走后,英姐儿照料完药圃,掇拾了一下自己,嘟囔了一句“这会儿,弟弟该下堂了罢”,于是欢喜地往弟弟的院子走去。
到了地方,正巧看到淮哥儿把书卷摆放整齐,正坐在椅上歇息。
“我差人给你送到书堂的甜茶,你喝了吗?”一进门,英姐儿便问道,“母亲说味道不错,你喝着觉得如何?”
“喝了。”
春末入夏,气候已经隐隐燥热起来,日头出来以后,把书堂照得又闷又热,坐在里头朗朗读书,最易口干舌燥,叫人疲乏。加之摇头晃脑,更是催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