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定怎样呢?
廖初然冷冷地看了他一会,走上前去,合上了他徒劳睁大的双眼。
殿内一片昏黑,唯有空濛的月光洒在她身后的窗柩,眼前只余黑暗。
结界隔绝了风声蝉鸣,四周寂静无比。廖初然垂下眸子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
廖初然饮尽杯中清酒,就听月昭琴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她于是说出了自己在路上想好的打算:“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回家,和我爹一起隐居下来。以后也许会成亲生子,也许不会,总之,安安稳稳地把这辈子过完。”
“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月昭琴摘下一枚玉佩递给她,“只要捏碎这枚玉佩,我就会尽力赶过去。”
廖初然笑了笑,却一把将玉佩捏碎。
“我以后,不想再和修真界有什么联系了,对你也一样。”
月昭琴怔了一会,终于是道:“好,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
告别廖初然之后,月昭琴独自走回了归极妖宫。
傍晚的风温和轻柔,她凝视着周围的一切,竟觉得那些早已熟悉的景象突然变得遥远而陌生起来,仿佛自己不过是个误入其中的画外之人。
可她又深切地知道,自己早就已经属于这里。
过去的事情,就在那默默流淌着的时光里,真正变成了过去。
那些曾让她痛苦挣扎,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回忆,那些曾深深刻满她身体与心灵的印记和疤痕,早已不复存在。
她深爱过的人,她痛恨过的人,她的努力、鲜血与泪水,此刻再回想起来,却已是如此模糊。
恍若大梦一场。
她走着走着,忽地奔跑起来,穿过大门,穿过重重走廊,一直跑到了未央宫外。
在此刻她是这么、这么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想要看他平静的双眸,看他冷峻的侧脸,想要听着他清冽的声音,听他叫自己的名字。
在他身边好像什么也不用思考,什么也不用担心。
就好像,有他在,就能拥有一切。
未央宫就在面前了。
月昭琴带着微笑,走了进去。
第77章 赵月的世界(四更)
你相信吗?
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人的一生从一开始就是一条死路,在这个过程中无论你怎么挣扎,最后都不过是通向那个早已布好的结局。
赵月从前不相信。
她不仅不信, 还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不屑一顾。
后来,她信了。
她相信自己的人生,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罪孽;相信这个世界, 从头到尾, 都不愿接纳她的存在。
活着, 是一场盛大的谎言。
赵月厌恶谎言, 所以最后, 她终结了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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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岁之前,赵月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她的家乡在农村,父母亲都是普通工人, 奶奶则是一名朴实的农民。
四年前,她的妈妈通过相亲认识了一个高大沉默的男人, 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文化, 但长相不错, 家底清白也没什么不良嗜好, 不到一年就仓促结了婚。
婚后的生活虽算不上甜蜜,至少还和睦平淡,一家人都在努力把日子过好。
直到有一次, 男人突然许多天没有回家,身边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全家人心急如焚。
就在这个时候, 警察找上了门, 他们这才知道, 这个看似忠厚老实的男人,已经成了犯罪嫌疑人。
警方怀疑他参与了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凶杀案,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需要依法进行刑事拘留。
可是等了很久很久,男人依旧没有消息。有人说,他已经被仇家暗杀了;也有人说,他一定是畏罪潜逃了。
没人知道真相,也没人再见过她的父亲。
从此之后,在那本不富裕的家庭里,只剩下了年迈多病的老母亲,两岁的女儿,尚在襁褓的儿子,以及正在坐月子的妻子。
赵月的母亲,那个从小就命途多舛的女人,就这样拖着一具柔弱的身体,撑起了整个家。
赵月懂事很早,凡是能干的活她都抢着干,但她仍恨自己年纪太小,没办法为母亲分担更多。
在那些亲戚中,有的对他们漠不关心,有的可怜两句,而或救济些东西。
赵月虽然年纪小,可是心里明白,这世上别人对他们好应该感激,记在心里以期报答,对他们不理不顾的也不该怨怼,毕竟人家没这个义务。再说世道艰难,大多数人还是自顾不暇,更遑论帮助他人。
她只恨那些落井下石的。那些跑过来对他们冷嘲热讽的,那些觊觎妈妈美貌的,那些散布谣言的……全都该死。
可是妈妈却只是抚摸着她的头,轻叹着告诉她:“小满,我们不恨这些人,他们不值得我的宝贝生气。咱们啊,就一块砖一块瓦地把自己的日子给过好了,就够啦。”
赵月看着她,在心里模糊地想着,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他们有一家四口人,可是奶奶年纪已经大了,她当了一辈子农民,是典型的话少心眼也少;而小阳又年纪太小,懵懂无知,有时候甚至烦闹得让她厌恶。
在学校里,她也不喜欢交朋友,她总觉得那些人都很幼稚,而且还那么愚蠢。所以她只要妈妈一个朋友就够了,她和妈妈可以无话不谈,可以一辈子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