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昭琴用手沾了点水,在桌子上写下三个字。
倪魅凑过去瞧了瞧,不觉念出声来:“郝燮跌。”
月昭琴十分认真地点头。
倪魅本还疑惑这名字怎的如此奇怪,看见她憋笑的表情时却瞬间明白过来,抓起桌上的璎珞就往她身上摔。
“好啊你,敢耍我?”
月昭琴一把接住那璎珞,大笑道:“好女儿,怎么能对爹爹这么无礼!”
她一边笑一边往外跑,倪魅也不顾什么淑不淑女,抄起鞭子就往外追,两人围着明月斋跑了一大圈。
到了最后,月昭琴便往湖边的栏杆上一跳,笑着向她作揖:“不跑了不跑了,大小姐别追啦,快歇歇吧!”
倪魅也懒得跑了,朝她翻了一个白眼就往旁边一靠。
清风从她们的脸颊上拂过,月昭琴眯着眼睛坐下,静静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过了一会,陈可走了过来,她手里提着一袋鱼粮,抓起一把就往湖里撒去。
月昭琴这才想起来,昨天俢北辰好像给她送了些鱼苗过来,听说是种七彩尾巴的锦鲤鱼。
倪魅凑到湖边去逗鱼,月昭琴沉思片刻,猛然起身,慷慨激昂地道:“我决定了,要给这湖起个名字!”
陈可:“?”
“就叫——洞庭湖。”
她房间外的湖泊,必然当得起“洞庭湖”这般霸气又不失文雅的名字。
月昭琴心满意足地转头,就见陈可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默默觑着她,没什么感情地说:“哇,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呀。”
月昭琴:“……”阿可,你什么时候学会棒读的?
但她丝毫没有受挫,反而继续兴致勃勃地道:“还有这几条鱼,以后就叫霸王鱼了,怎么样?”
陈可默然少许,把头转向倪魅:“我没读过书,你来说吧。”
倪魅蹲在地上仰头看她们,微笑道:“难道她起这种名字,就像是读过书的样子吗?”
月昭琴:“一派胡言!”
她前世成绩很棒的好不好!
陈可笑出了声。然而下一刻,月昭琴便用一种幽怨的眼神望向她,不满地道:“以前我怎么逗你你都不笑,原来是想看我笑话!”
陈可瞬间敛住表情,一本正经地说:“属下没有。”
月昭琴:“你有!”
陈可:“没有。”
倪魅:“幼稚。”
月昭琴:“……”
这个家她是待不下去了!
……
几个人闹了一通后,月昭琴便托辞还有公务要处理,然后去了书房。
其实今日休沐,她并没有什么工作要做,但总觉得精神有些恍惚,不得不暂时静处一会。
陈可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主子,您真的没事吧?”
月昭琴笑了笑,调侃道:“阿可,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啰嗦起来?”
陈可看着她,欲言又止,月昭琴却抢先道:“安心啦,我真的没事,范大夫不也说了吗?只要静养段时间即可。”
见她一脸轻松不似有事,陈可也不再多问,给她关上门离开了书房。
而屋内,月昭琴恢复了没有表情的样子,慢慢坐到椅子上,冰凉的手指捂住隐隐作痛的脑袋,疲惫地呼出一口浊气。
**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
月昭琴再次从睡梦中惊醒。
她扶着额头,任由汗水划过脸颊,大口地喘息着。
这些天来心魔的出现愈加频繁,她为了躲避心魔不得不增加睡觉的次数,然而所做噩梦却也因此变多,令她每每仓皇惊醒。
就在刚刚,她梦到自己爆体而亡,死无葬身之地。
月光透过窗柩洒落床头,月昭琴眯起眼睛望向窗外。
片刻之后,她走下床,悄无声息地推开门出了宫殿。
深夜的王宫寂静而寥落,月昭琴低着头,漫无目的地一路走去。
路旁的宫灯时明时暗,花草在微风中安眠,天上星辰闪烁,薄云如烟。
月昭琴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些熟悉,猛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走到了未央宫前。
“……”
怎么走到这来了。
威严的宫殿像一只沉睡的猛兽,月昭琴安静地站在角落里,怔怔地发起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忍不住怀疑,究竟名为赵月的人生只是她做的一场梦,还是身为月昭琴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场幻想。
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可无论哪个世界,她的归宿都注定只有死亡,哪里都容不下她。
她疲倦地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来到这里十年了。
对于修真者,或许这不过短短一瞬,可是对她来说……
月昭琴收回眼神,轻叹口气,转身欲要离开,但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却让她吓了一跳。
“……大王?”
俢北辰一身黑发黑袍,几乎隐于黑暗中,正静静地看向她,仿佛一尊雕像。
她又做梦了吗?
月昭琴被心魔和噩梦困扰多日,有时已经难以分辨究竟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她走到男人面前,看着他玉雕般的面容。
两个人皆是不同寻常的沉默。
半晌,月昭琴轻轻将头抵在他的胸膛上,低声开口:“师兄,我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