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理解苏诀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在自己和齐风说话的时候横插一刀。
做了他两年的学生,近乎出于本能的,林欢心虚了。
她伸手摸过台面上苏诀做的那张试卷。
原来她以为苏诀说的只是骗人,现在看见除了听力部分外全部写满了字迹的自己出的那张半成品试卷时,林欢又有点拿不准了。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翻看着卷子两面的试题,手指划过苏诀写满了字迹的一道道题目,稳了稳声线,问道:“是哪里的题目不懂?”
林欢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个时间苏诀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又会有这一份她昨天只发给过郑燕的“半成品试卷”?
只是那话到了嘴边兀自转了个弯,最后关头还是没问出口。
苏诀背着手站在林欢面前,垂眸看着面前林欢的发旋。
看见林欢的手指在试卷上轻轻划过,又想到刚才自己撞见的那一幕,心中不断争锋的两股情绪让他轻轻蹙了眉头。
苏诀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的眼镜框,他总是习惯在情绪将要跨越理智线的时候伸手去摸眼镜框,几乎能让他得到一丝清明。
金丝眼镜框,永远都是那样冰冷又充斥着距离感。
那是他自己一直以来给所有人的感觉。
可手到之处,只有自己皮肤的温热触感。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又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改变?
说不上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他不喜欢看见林欢和别的男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那天面对司弘毅的质问时他撒了谎,在那年林欢18岁生日那天他也同样撒了谎……
说来好笑,整个人生前20多年都没撒过谎的苏诀,却屡屡在林欢这里破例。
是最不想欺骗的人,却也一次又一次糟蹋了她的真心。
苏诀不知道自己之于林欢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
他见过世间最多的情愫——被冠以责任之名绑架的爱情和亲情,也见过因为一时兴起满口爱情,回首却发现是一场无稽乌龙。
可能是上天给他的报应,有时候连苏诀自己都会迷茫,快要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出于长辈对她的关心,还是他自己都不敢直面的某种情愫?
林欢等了半晌没等来苏诀的回答,抬眼看向对方的一瞬间,竟直直撞进苏诀的眼中。
对方眼神中是林欢看不懂的神情,亦是她不能理解的哀思。
仔细看得话,林欢拿着试卷的手指在微ᴶˢᴳᴮᴮ微颤抖。
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离自己很近,又像是顽皮的细线,在她快要抓住的一瞬间逃之夭夭。
林欢大着胆子把铺天盖地向自己袭来的疑问抛去一边,又张口问了一遍:“是哪里的语法知识点不能理解?”
苏诀回神,伸手指了下最后根据句意填词的那道题,说道:“我不知道这样的题要用什么样的思路来解题。”
一个人装傻,一个人奉陪到底。
林欢起身拉开苏诀身旁的椅子,笑道:“其实这个题还是很简单的,只要掌握了做题技巧就一点都不难。”
苏诀看着面前被拉开的椅子,没有过多的犹豫,坐在椅子上,手指间拿着林欢的钢笔,就着林欢刚才说的做题方法,不一会儿就破开了题。
纯白色的钢笔被他拿在手上,没有哪一方落了下风。
带着细闪珠光的冷白,遇上那一双冷玉似的骨感手指,似是银河碰撞了月光。
林欢看见苏诀手指间拿着自己的钢笔在试卷上答题,不自然地背过脸去,眼底有些热。
面前的苏诀,当真忘了这支钢笔,林欢更不能指望他明白这支钢笔于她而言的意义。
那就算了。
苏诀看见林欢微微偏过头的一点幅度,眼神敛下,只是把完全做好的卷子又一次递到林欢面前。
“请问林老师现在可以帮我批改一下吗?”
林欢拿出红色水笔,看着卷子上苏诀刚做的那道题的答案,与自己之前做的答案相差无几。
只是让林欢诧异的是,前面的题目苏诀错的很多。
卷子上面画着的红色圆圈倒更像那个一直走不出来又不得不用一个又一个谎言麻痹自己的真实写照。
她很清楚苏诀的英语水平绝对不会被这样一张普通的卷子难倒,但为什么看完整张卷子后,错误率竟然有点高?
那种错误率出现在学生身上林欢是会觉得正常的程度,只是出现在苏诀身上,有点不自然。
她批改完卷子,看向苏诀的眼神中全是满满的不解。
苏诀把林欢的所有情绪全然纳入眼中。
他从林欢手上拿过红笔,依次把自己出错的几道题目一一圈画出来,又把对应的分值写在旁边。
前后一算,竟然被扣了整整40分。
“从以前学习到出卷子你都是有天赋的,你很清楚考查的知识点和难点在哪里?”
苏诀看向林欢,语气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可是你忘了,考试的目的不是为了为难学生,而是为了让学生明白学习过程中的缺漏。”
“如果一套试卷过难或者过于简单,都失去了它之于教育的意义。”
考试在所有学生眼中都是一场灾难,对于学神学霸之流的学生来说可能还能说是一种解谜乐趣;但对更大多数的学生来说,面对考试时,内心总是惶恐又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