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烺道,“《贞烈传》上说,女子当相夫教子,当贞静自守。后妃者,当德贤贞良,安于禁宫,不涉朝务。”
她记性很好,《贞烈传》也不是什么圣人所著经史,荣烺复述两句,同林司仪道,“可我听说,当初父皇登基时年纪很小,皇祖父留下的辅政大臣很欺负人。如果没有祖母,我们就要受权臣的威胁了。”
“是这样。”林司仪道。
“故而,《贞烈传》上的话也不能全信。若祖母完全不管朝政,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荣烺眼珠一转,看向林司仪,“可现在也不是权臣当道的时候,朝中是祖母和父皇做主,御史竟然敢攻击我?”
林司仪很难形容这一瞬间的感觉,荣烺眼睛望向她的这一瞬,荣烺话音刚落的那一瞬,林司仪突然感到一种类似恐惧情绪。
可那并不是恐惧,林司仪是照顾荣烺长大的人,她在荣烺身边的时候与郑太后一样长,远胜荣烺的生母徐贵妃。
林司仪深深疼爱荣烺,荣烺也深深依恋尊敬她。
她不会对荣烺感到恐惧。
她是为荣烺的某种天分而震憾。
即便是林司仪,也是由荣烺这句“现在也不是权臣当道的时候,朝中是祖母和父皇做主,御史竟然敢攻击我?”,而瞬间警醒。
是的。
如今太后娘娘掌政,左都御史与内阁都是娘娘信重的人,如果没有左都御史与内阁的默许,这样的奏章恐怕根本不会到万寿宫的案头。
更不会有如今御史的发挥。
那么,为什么这道奏章会被放出来?
甚至,为什么这件事会成为朝中热议的话题?
“林妈妈,今天你陪我一起睡吧。”荣烺年纪尚小,很快抛开这些事,与林司仪央磨起来。
林司仪笑,“不是说好了,有自己院子就是大人了,得学着自己睡。”
“今天不一样,我今天生一肚子气,你给我揉揉肚子,不然我睡不着。”
林司仪只得令小宫人取来自己的被褥,荣烺都不用宫人帮忙,裹着被子就往床里侧去了。待林司仪安置好被子,床头帐外只留一盏烛光,拉拢帐幔后,荣烺一轱辘就滚林司仪被子里去了。
林司仪只好搂着她香香软软的小身子,给她揉两下肚子,“好些没?”
“没有没有。再揉两下。”
再揉两下,“好没?”
“肚子是好了,我背痒。”
给抓抓背,“还痒不?”
“不痒了。林妈妈,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我觉着我得听着故事才能睡着。”
“只讲一个。讲完就不许说话了,乖乖睡觉。”
“好吧。”
待林司仪讲完第三个故事,凭荣烺再怎么叨叨,林司仪只管闭着眼睛不说话。荣烺终于觉着没趣,乖乖的合上眼睛,不多时就睡熟了。
听着荣烺均匀的呼吸声,林司仪心中欢喜凄凉,百味杂陈。暗夜中,她忍不住轻声叹息,“殿下,我的小殿下……”
第31章
第二天一早,荣烺就让林司仪把她的帖子交给万寿宫的内侍,经郑太后同意让内侍出宫一趟,将帖子送至她所请的各闺秀家,请她们明天来宫里赏花。
郑太后瞅瞅窗外黄叶凋零,树叶空旷,问荣烺,“你这明天打算赏什么花啊?”
时节已是入冬,荣烺穿着簇新的毛毛衣,一指案头水仙,“水仙腊梅,都开花的。”
郑太后一乐,随荣烺自去张罗。
用过早膳,荣烺就与小伙伴儿们一起去清音阁读书。今日是郑氏的《贞烈传》的课,荣烺想到一事,同林司仪道,“林妈妈,你去跟祖母说,就说是我说的,史书上有些事儿没明白,让齐师傅巳正过来一趟。”
林司仪略迟疑,提醒荣烺,“齐尚书可是一部尚书,平日里不知多少大事要处理。”
“耽误不了多少功夫。你去跟祖母说,行就行,不行也没事儿。”荣烺倒也不强求。
林司仪安排好荣烺上课时的茶水,吩咐大宫人仔细服侍,便去办这事。
郑太后正在与荣晟帝商议朝政,听到林司仪的回禀,荣晟帝一思量便知是何缘故,笑着同母亲道,“这必是昨日御史惹出的麻烦。”
御史敢置疑荣烺学骑射引坏帝都闺阁风气,荣烺昨天就很生气,今儿这是找帮手哪。郑太后也是一乐,对荣晟帝道,“这人选寻的不错。”齐康官居礼部尚书,要说嘴皮子能不逊御史台的,便是礼部一帮成天钻研礼教、筹备重大典仪、主持科举、遴选人才的礼部了。
荣晟帝道,“这么一点小事,我训斥御史几句,让他们消停些便罢,何需大张旗鼓。”
“这事关系到一场拐卖案子,不将这案子破了,训斥御史不妥,毕竟他们是拿案子起的头。”郑太后道,“随阿烺去吧。”
“阿烺是公主,宣召外臣,是否妥当?”荣晟帝踟蹰说道。
“若不经你我,贸然宣召外臣,自然不妥。她特意打发林司仪过来回禀,就是经我们同意,也便合礼数了。”
荣晟帝未再反对,只是说一句,“这起子御史。”
郑太后令内侍去内阁传话,令齐康巳正到清音阁觐见。
齐尚书接到太后口谕就有些糊涂,想着太后若宣他,自然是到万寿宫。清音阁是公主读书的地方,今天是公主读书的日子,并没有他的课程,怎么太后让他到清音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