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几个高大的男人守在门外。
见来人,为首之人先是唤,“楚小姐。”随后弯腰打开门。
楚桑落目不斜视,轻微颔首,抬脚进了病房。
床上的人手背扎着针,面朝窗外,一动不动。床边,服侍的护工在削苹果,抬头看到客人,出声提醒道:“二小姐,楚小姐来看您了。”
郑艺鸥背影一怔,而后回头,缓缓露出个笑。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言语。
护工削好苹果摆在盘子里,放到一边的柜子上,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楚桑落什么都没说,只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寂静的氛围铺满房间,洒进的那束阳光折射出五彩的光泽,更突显静。
直至片刻后,郑艺鸥看向楚桑落。
她瞭望窗台,浅色瞳孔淡漠,很难让人想到她是来看望生病的朋友的。
郑艺鸥忽然揶揄:“不是来安慰我的吗?”
楚桑落眉目微动,欲说些什么,郑艺鸥却打断她,“其实走了挺好的。”
郑艺鸥不用再赌了。因为就在被谈话的第二天,秋越川悄无声息地离去,甚至跨洋越海,大有一种天高地远,再不相见的意味。
她自言自语,不知是在说给谁听,“跟我卷一起,不仅恋爱都要偷偷摸摸,还被瞧不起、受罪。恭喜他,做回自由的自己。”
闻言,楚桑落仅仅只是看着她,不发表任何意见。然而这种沉静的眼神让郑艺鸥感觉被看穿了似的难受,她避开视线,轻松地说起俏皮话:“不知道我爸用了什么方法,还挺见效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楚桑落默然。
如果真的不在意,那也不会在秋越川走后的几天住进医院。可她有关安慰的经历实在少得可怜,词汇匮乏到不知说什么才恰当。
冷气徐徐送来,气温控制在26℃。郑艺鸥伸手触到那抹光,带来点暖意。
“抱歉。”
郑艺鸥愣住,显然是不明楚桑落这突如其来的道歉。
楚桑落说得有些艰难,“那天我的话,好像过于天真了。”
她手指蜷着,有些事情,她好像真的还不太了解。
倘若没有她的那番话,那么郑艺鸥的期待不会扩大。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比燃起的希望很快落空更难受的事了。
是她天真,认为可以拗执过父母。
“不兴这么赶着揽错的,”郑艺鸥摇摇头,认真道,“这事儿跟你没丁点儿关系。”
不管那天楚桑落有没有去,有没有说那番话,她都没有想过放秋越川走。
走的人是秋越川。承诺过不管怎么都会陪着她,哪怕做个不见光的情人。
不讲诚信的人,是他。
她垂眼,光线从指缝穿过,飘渺,无论如何都握不住。
就如她的小明星。
*
面前的热茶升起雾,袅袅生香。
江与鹤收拢五指,面容微不可见的紧绷。从进来到现在,对面的楚茂除了应了句问好,一直保持着沉默,悠然自在地饮茶、品茶。
心脏打着鼓,鼓声越来越密集。六年前,在那座潮湿闷热的城镇,他在手术室外见到楚茂。
西装革履,不苟言笑,身后跟着一大群人。
楚茂停住脚步,那股浑然天成的威压横扫过来。江与鹤抬眸,沾满血迹的双手愈发颤抖。
而后,楚茂眉间微皱,却也只是扫过一眼便没再驻足。
对他的道歉充耳不闻。
没有责备,没有咒骂,只有无视。
手术结束的当天,小镇上空盘旋着一架私人飞机,带走了楚桑落。
再然后,他抛下敏感的尊严,孑然一身来到了繁华的城市。他在最好的医院找到了楚桑落。
在那里,他做了两周的清洁工,整日躲在暗处窥视。
她住着顶级病房,用着最好的医生。当时他全身上下的钱只够一周的费用。
她的吃穿用度都远超想象,简单一瓶矿泉水的价格都是他难以想象的范围。
每天会有很多人来看她,每个人都会带上精贵的礼品。其中不乏同龄人,他们光鲜亮丽,气质大方,自信又明朗。
他们的话题是他听不懂的。他们消遣时间的方式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奢侈的。
在那里工作的最后一天,他被楚茂发现了。但很快他就明白,是他发现了楚茂。
楚茂大概是早就知道他的存在。
明明他比楚茂高些,却感觉楚茂是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以这种无声的方式让他明白,他跟楚桑落之间隔着一条银河那样遥远的距离。
因为他还不够资格让楚茂亲自出面,费心赶走。甚至是,知道他一无所有,都不屑出手。
六年后的今天,楚茂邀请他于茶馆相见,同围桌边。
江与鹤深吸口气,握紧的拳再次收拢,努力镇定道:“楚董,六年前是我的错。如今我有能力了,不会再让她受伤,也能给她最好的生活。”
他眼皮轻颤,“虽然比不上您给予她的条件,但我会倾尽所有。我拥有的资产全部归于她的名下。”
“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对面的年轻人谦卑地低头,诚恳地请求。楚茂目光顿了会儿,搁下茶杯,“我们不缺钱,也并不是卖女儿。”
江与鹤手心冒出冷汗,眼眸黯淡。
所以,只是单纯地不同意他这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