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半天收神,答:“亲缘不能强求。”
车子到家了,阿兰杀鸭子去了,鸭毛也要存着,存在簸箕里,卖鸭绒。
阿修不能相信,这个地球上,原来还有这样的生存模式。
阿兰忙忙碌碌,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筷子小作坊,慢慢上了正轨,夏天也到了。
阿修和她并排躺在院子里的一对竹摇椅上,晃晃悠悠看月亮。
他说:“最近,我在思考人的活法。”
阿兰拿着一杯刨冰西瓜汁,说:“我很满意自己的活法。”
阿修微微一笑,阿兰吃竹子里的高蛋白虫子也会开心。
但阿修不一样,他见惯了世面,很难讨好,也很难满足。
不懂周全、心地粗糙的人,尤其不能入他的眼。
他说:“我应该去东南亚找一份工,听说很高薪。”
阿兰说:“你别信那些,有的是劳务欺诈,中间人骗介绍费的,你真要打工,不如去沿海城市。”
阿修叹气,说:“我只会当高管。”
阿兰停顿片刻,说:“那你帮我管厂吧,虽然只有几个工人,但也是一个厂。你可以独当一面,不用被人指手画脚。”
阿修说:“那你呢?”
阿兰说:“我继续卖米粉、卖笋干、卖花生、卖柴禾、卖绿植……”
阿修听笑了,他喝一口刨冰西瓜汁。
如果阿兰专门办一个厂,是为了解决他的就业……
这样想问题,有点自作多情。
但阿修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像一朵蔷薇被一只猛虎深嗅喜爱那样的好,且十分荡漾。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一个让自己开心的文,再让别人开心,也许这样才有感染力吧。
第08章
李修,白天装模作样地去筷子厂上班了。
他无形中出卖了色相,和批发市场的老板娘们视频,推销筷子,拿订单。
老板娘们觉得阿修三十几岁,韵味刚刚好,什么家长里短的烦恼,都找他倾诉一番,还问他什么时候进城,一起吃饭?
阿修在筷子厂的小办公室,有一个闹钟,大约和每个女客户谈天十五分钟,他就找个理由,比如检修机器之类,委婉结束。
筷子厂的订单排满之后,阿兰并不知道阿修牺牲了那么多。
傍晚,阿修从山下回来,看见阿兰在草坡上,轻抖着蔑席,收晾晒花生。
花生几块钱一斤,耗费的人工倒不少。
山民真是善于忍耐的群体,只要不挨饿,就绝不反抗。
李修坐在草坡上,慢慢躺下去,看落日晕染的霞光,淡然掠过青山。
风吹动紫色的马鞭草,蓝斑的燕尾蝶,轻轻飞过。
往常的黄昏,会让他轻微的沉郁,但现在的黄昏,有点怡然的意味。
李修闭上眼,直到阿兰干完活,他听见她的脚步声,停在他身边。
她问:“你吃生花生吗?”
李修睁开眼,坐起来,看着她,说:“吃呀。”
阿兰递了一把花生过来,他伸手接了过来,盘着腿,慢慢剥花生壳,像猴儿一样嚼着。
阿兰也剥花生,用一个竹节筒装着,回头炖瘦肉,益气补血。
他说:“我开车回来,发现山里好多鬼屋。”
阿兰说:“不是鬼屋,是搬下山的村民的老屋。”
他心血来潮,说:“兰兰,我给你讲一个聊斋,你喜欢聊斋吗?”
阿兰调侃:“修修,你想讲就讲吧。”
他笑了,说:“从前,有一个兰花精,她很会弹琴,很会下棋,很爱看书,她喜欢住在深山幽谷,不喜欢下山,但有一天,她跑到山下,开了一个小作坊,养活她不成器的知己。”
阿兰扑哧笑了,拿着一竹筒花生粒,摇了摇,说:“你说什么知己,我想起一句歌。”
他问:“什么歌?”
她说:“可我最爱是天然,风流人儿如今在何方?”
他问:“这话怎么解释呢?”
阿兰说:“就是山下有一个汽车精,常常换车的那种,孤高自赏,寻觅知己。”
他气笑了。
阿兰也笑着,起身要走。
李修忽然轻轻拉住她的手腕,那样柔腻的触感,阿兰扭头看他。
他心中莫名情怯,耳朵涨出一点红晕,也许是落霞映上去的。
他松开手,看着阿兰慢慢走了。
第二天,阿修就不想上班了,大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情,要和阿兰一起晒花生。
晒花生,也不是什么粗活,铺开几张蔑席,将一袋袋花生倒在中央,用竹耙摊开。
阿兰看阿修那么主动,活让给他干,她回屋洗红枣去了。
夏天,吃不动午饭,吃银耳红枣糖水,消暑。
糖水刚出锅,言兰接到一个电话,是阿贤家三十年的老保姆打来的。
老保姆说:“阿兰小姐,阿贤少爷找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朋友,叫什么定娴,姓胡。人很厉害,进门才几个星期,就打算将我们这些老佣人全辞了。她成天跟阿贤少爷,打听管先生房间的密码。你也知道的,古董都在那屋里。我们这些老人,平时都不让进去打扫。这个女人还带了一个女儿进门,叫什么李结玉,也是弹古琴的,二十多岁,开口就跟阿贤少爷借古琴。那张古琴,原来是管先生留给你的,你说太贵重,留给阿贤少爷做念想……阿贤少爷天天被她们磨,我看很快就要散尽家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