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年笑着接过,一手拿起那青花瓷纹的盖子拂了拂茶叶,眉睫轻颤掩去眼底所思。
唇边微扬,见者心头舒畅,如沐春风。
“掌柜的,这匹绸缎如何卖?”外头传来一阵女声打断了二人。
徐掌柜连忙道:“萧探花,外头来了客,我先去我看看。您慢坐!”
萧锦年不置可否,抬了手作请状:“徐掌柜先忙。”
“哎”听得这话徐掌柜忙不迭出去了。
自从上次事发后,除了搬运货物他事事亲为,格外关心本店进项。
萧锦年见人出去了,轻轻放下那盏茶,随意拿起书架边一书册看了起来。
阳光透过琉璃窗洒落在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上仿若也变得柔和了。
这倒是本少见的书,水经注,讲了自开国初年至此,天启各府各州各县发生的水灾以及如何治水。
他翻了页书卷,一目十行未过多久一册薄薄的书就要被他看完。
“你这绸缎怎的这般贵,不妨便宜些。”女子略微尖利但又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传来。
萧锦年耳朵尖动了动,继续看这册书。
手指翻至最后一页略微带了点不舍合上书。
外头还在争吵,能来这买得起丝绸的无不是达官显贵。
他倒是有些诧异,京中贵女也会如此讨价还价吗?
这架势若不是徐掌柜老道,怕是就被唬了去。
萧锦年将书册放回书架上,站起了身走到那窗边。
窗户斜对着店门,外头的人不仔细瞧不到这边,里边儿的人可以清楚地看见外头。
沈白蔻看上了一匹镂金丝钮牡丹花纹的蜀锦,她买不起一整匹,便想着折了价买上半匹多一些。
正好可以做一套裙裳,还余下些裁了做小衣,绢花也是好的。
但这掌柜的不依,说是没有这种卖法。
她带着帷帘,仿若也为自己添了胆子。
朱唇一开一合堵的人说不上话来,那掌柜的眼见要同意了。
沈白蔻发自内心开心的笑了。
入了冬盛京本就风大,这会子就刮起了一阵风。
她没有防范,风吹起了那素白色帷幕垂下的纱,露出白皙下颚还有那朱唇。
天启民风开放,她也没有多在意。
戴着帷幕不过是不想让相熟的人瞧见她沈白蔻去那不入流的铺子里打钗环首饰。
还在绸缎坊和掌柜的扯皮。
这与她平日里维持的娇矜的贵女形象不符。
里子没有了,她也得维护着面上的风光。
纤细白皙的指尖扯着被风吹向两边的纱幔,她顺着那纱往下想扯回来。
目光所及猝不及防与斜对角那窗子里头一道温润含着柔情的眸子对视。
沈白蔻大惊,定睛瞧了那是个公子,一袭青衫,面如冠玉。
她赶忙拉紧了帷帽,什么都被遮住了,仿佛也能遮住她的羞赧,遮住她那埋于心底不可名状的小心思。
她面上滚烫,与人争辩那银钱粗俗的样子被瞧去了。
尤其,还是那人。
沈白蔻双手微微颤抖,只觉手脚无处安放。
她慌乱就跑,还不忘扯过那匹蜀锦。
后头那丫鬟见着小姐跑走了,面上掩饰不住慌乱,双手连忙从腰间解开荷包。
接连出了几次错。
好不容易颤着手开了荷包取出几张银票,掌柜的拉着不让人走。
那丫鬟脸上急的都要哭了。
徐掌柜一手举着那银票在日光下,略微昏花的眼睛里透着精明,瞧见了是京中最大的钱庄印的银票,他才松手让人走了。
萧锦年在屋里头见着这一幕,轻笑出声。
没想到,这徐掌柜也是个妙人。
他摇了摇头,桑桑总是能在身旁搜罗到个各式的人。
但无一都不有这特性,爱财。
至于刚刚那位小姐,瞧着面生却有些眼熟。
许是在哪见过,今日也确实是自己唐突了人家。
再说沈白蔻跑了出去后察觉不对,自己一个小姐竟抱着那匹蜀锦当街奔跑。
她懊恼地在街边跺脚,好在小丫鬟很快便追了上来。
丫鬟蓉儿气喘吁吁连忙接过那蜀锦,断断续续喘不上气说道:“小姐,你跑的好快。让奴婢好生追。”
二人上了沈府的马车,沈白蔻捂着胸口,那里怦怦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没想竟在这遇上了。她即是懊恼又是喜悦又是羞赧,百种情绪交织也不清自己倒是在想些什么。
但两人绝无可能。
马车轱辘按着固定的路线往前驶去。
也正如她,也须按照命定的人生寻一夫婿。
沈白蔻悄悄掀开了帷帘看着碧色如洗的天空,心头却悄悄生出希冀来。
若是,若是伯府能不再落魄,亦或他能是朝堂新贵。
她摇了摇头,不,这都是些没影的事。
沈白蔻啊,沈白蔻,何时你也会如此痴心妄想了。
她漂亮的眉眼低垂瞧着自己腿上放着那匹牡丹花纹的蜀锦,手指无意识细细摩挲着。
她的眼神渐渐虚空了起来,默念着:“旁人答应的都不算数,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就如这蜀锦。
作者有话说:
感觉人生不是事事都能如意的。但希望大家事事顺遂,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也能追求自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