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世,便要放肆,大不了又是一死,反正她都死过好几回了,死亡的痛苦她早就尝过,只是若此时错过,便会一生错失。
云谣立刻转身回头,朝霍城城门的方向跑过去,这次的转身比她离开唐诀时转身要来得轻松快意,她一路跑到了城门前,想要顺着城门前的那条路寻找唐诀驾着马车离开的影子,却在差点儿出了城门的地方瞧见停在包子铺旁的马车。
云谣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那辆熟悉的马车,看着唐诀。
他还坐在马车上,盘着腿怀里抱着一盆水仙花,定定地看着黄蕊白瓣的花朵,不知在想什么。
他没走。
云谣怔了怔,于是也站在城门边上,站在唐诀即便抬头望过来也看不见的斜角,霍城外的难民有些多,城门守卫全都去压制难民,城门这处乱成了一团,门前还有老人与妇孺的叫喊,他们与城门守卫争吵,一些年轻健壮的人甚至与城门守卫动起手来。
两方撕打,混乱不堪,那乱糟糟的人群就在城门外右侧的不远处,包子铺的人都没忍住昂着头看了几眼热闹,偏偏只有唐诀与云谣,一个看花,一个看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不知过去多久。
酉时,太阳即将落山,橙红色的光落在唐诀的衣摆上,唐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缓慢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边的西方,一望无边的杂草从的尽头,是几道影影绰绰的山峦,此时太阳就在两座山峦的中间,不刺眼,却很亮。
远处的红霞布到了他这处成了浅淡的金黄色,光芒将他怀中的水仙花花瓣照得通透,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晚霞,眼前场景似乎与道山上那日的落日有些相似,依旧是层层叠叠的云,依旧是一个彻底分别的傍晚。
云谣入霍城之后,他便坐在这里等了,他只能等到太阳落山,等她回心转意。
不过眼看太阳将要落山,至多还有一刻钟,太阳便要完全落入山下,红霞渐渐散去,便又是刮面的凉风。
唐诀将视线从落入一半山的太阳上收回,再转头看向霍城的城门,此时城门前只有两个守卫,并无一人进出,他的眼中一瞬失望,心也最终沉了下去。
是时候该回去了……
唐诀不忍,不舍,却还是收回了视线,将水仙花放在了身侧的木板上,扯着一直低头吃草的马的缰绳,马蹄轻轻在地上踏了几步,马车调转,唐诀背对着霍城城门的方向,再朝左看,太阳只剩下一角。
眼见的,太阳彻底落下。
唐诀握着缰绳,嘴角挂着自嘲的笑,却觉身下坐着的木板略微一沉,他怔了怔,慢慢回头看去,便看见云谣坐在他的身边,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他面前。
云谣说:“包子,你吃吗?”
唐诀看着云谣手中热腾腾还冒着烟的包子,满眼震惊与茫然,云谣将包子塞到了唐诀的手上,自己手上还拿着一个在吃。
唐诀愣愣地看着她,似有不解,却又不敢动弹。
云谣道:“我突然想起来,姬国没有好吃的桂花糕,都是八宝糕,我不喜欢。”
唐诀动了动嘴,问她:“为什么?”
云谣又说:“你用宫粉梅糊弄我,就算好看,那也是假的,我到现在都不知真正的海棠花长什么样子呢。”
唐诀轻轻眨了眨眼,又问:“为什么?”
云谣吞下包子,抿了抿嘴后认真地看向唐诀,这一眼,两人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唐诀将包子放到一边,抓住云谣的手坚定道:“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放走你,云谣,这回是你自己回来的,这辈子就算是关着你,捆着你,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云谣听见他这话,忽而轻笑了起来:“我说姬国我定了一门亲是骗你的,你骗过我,我也骗了你,唐诀,我们两消好不好?”
唐诀浑身颤了颤,方才还有几分霸道,现下却红了眼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轻轻应声:“好。”
两消,不两清。
第200章 归来
唐诀回宫,是陆清在城门接回皇宫,又是尚公公在宫门等候,一路接回宫内的。
陆清在看见马车内的云谣时怔了怔,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直到云谣与他大眼瞪小眼了,唐诀才将车帘放下,瞥了陆清一眼,陆清这才回神,微微皱眉,心中不解,可始终没多说一句,便化作车夫,拉着来回奔波了近一个月的马车到了宫门前。
陆清与尚公公碰面时脸色有些难看,陆清不知自己该怎么与他说,于是只能给了尚公公一个眼神,他朝马车里面瞥了好几次,尚公公没看懂,以为唐诀出了什么事儿,几个跨步就走到马车边将车帘掀开,却刚好看见里面的两个人。
京都化雪,街道上全是积水,即便快到一月底了,却也还是暖不起来,云谣怕冷,所以把银狐毛斗篷披在了身上裹着,唐诀手中握着从京都外一个摆摊的老太那儿买来的橘子,仔细地剥着橘子皮,再将剥好的橘子递给了云谣,云谣伸手接了,分了一半给唐诀,自己吃那剩下的一半。
尚公公也愣了,唐诀手拿橘子朝他瞥了一眼,道:“进宫。”
尚公公这才回神,将车帘放下,应声道:“是。”
放下车帘后,他才震惊地朝陆清看过去,陆清与他是同样不解的表情,两人眨了眨眼,尚公公便让小刘子牵着马车的马,先将唐诀带回延宸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