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谣出来,秋夕先是一惊,动了动嘴唇问:“云御侍怎么出来了?陛下呢?可安抚下了?”
“我哪儿有能耐安抚他?”云谣伸手捂着心口,心头跳得厉害,大有从虎口脱险之感。危机还未离去,她身上的冷汗一直在冒,心里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云谣侧身叹了口气,一手扶着小门门框,手臂微微发抖,双腿也不听使唤,她脸色发白,嘴唇有些干燥,摇了摇头道:“秋夕,你快去禁卫军拦截之外,找到思乐坊的人,什么也别说,先把素丹拉过来。”
秋夕转身欲走,云谣又说:“不!百官退去,思乐坊的人恐怕已经知情了,那女人刚得了个婕妤的位置未必肯为此冒险。你干脆还是当着所有思乐坊中人的面,告知他们陛下要凌迟处死殿外的三个男人,这大热天,他们受不了几刀,务必要在人被废了之前将素丹拉来。”
秋夕点头:“好!”
可她又觉得奇怪:“拉来有用吗?”
云谣抿嘴,眼底并没有十全把握,她道:“后宫佳丽他皆不看在眼里,一场舞却痴了两次,当初他能看在素丹的面子上放过小月、姗姗,但愿如今也能放过陈河他们了。”
秋夕没听懂她口中的碎碎念,云谣一把推着她的胳膊:“快去啊!直白告诉素丹,若她不肯来求情救命,就算陈河的鬼魂饶了她,琦水的不会!”
秋夕恍恍惚惚从后门跑开了,殿内又有桌椅板凳倒地之声,尚公公与小顺子跟在后头连连喊着‘陛下息怒’,云谣眼前一白差点儿晕了。
深吸一口气,她稳住自己,不断安慰自己。
唐诀对她不错,从未出于本意要杀过她,甚至还多次护下她,知道她不愿入宫,就给了她这个御侍的身份,于情于理,她都得回去。
“于情于理……”云谣抿嘴,心里痛骂一句:于个屁理!
还是情占上风。
人心真奇怪,一次为他死了,以后难道次次都得围着他转?不就是长得帅了点儿,相比之下对她纵容了点儿,她这御侍的清福还没享几天呢,就得把刀重新架在脖子上做人了,这叫个什么事儿?
云谣转身便回了承合殿,一路跑到了承合殿正中间,正巧看到唐诀将头上的玉冠摘下用力摔在了地上,玉冠碎裂,他双手捂着头,疼得几乎弯下了腰。
晏国从未有过一任皇帝如他这般得了疯病,会在自己十八岁的生辰当日午宴时,亲眼看见凌迟处死三人。
别的皇帝生辰大赦天下,唐诀的生辰要见血了。
“尚公公!”云谣一把拉住了尚公公,把他吓了一跳,尚公公看向这去而复返的人,问:“你怎么回来了?”
“可有药?陛下平日发病,总得有止疼的药吧?”云谣刚问完,见唐诀踉跄了两步,不经思考过去扶住了他,唐诀脚下不稳,身体几乎重重地压在了云谣身上,差点儿将云谣就地扑倒了。
云谣见他似乎是疼过头了,高大的身形微微弓起,额头抵着她的肩膀,灼热的呼吸洒下,喘气声逐渐平稳,只是一双手还用力地捏着她的胳膊。
这点儿疼,云谣忍了。
屋外惨叫声传来,第一个人已经被捆好割肉,一刀下去,肩膀破了一块,鲜血顺着身体流下。
云谣朝尚公公看去,问:“药呢?”
尚公公似乎出神,没了举动,殿外又是一声尖叫,正在监视执行的小顺子都没忍住侧头捂着眼,云谣生怕这声音惹得唐诀不安,于是伸手捂住了他的双耳,用力压着。
头靠着云谣肩膀的唐诀双耳突然被捂住,他睁开双眼,声音隔绝,周围顿时安静了起来,微微皱眉,视线盯着云谣衣领处刺绣的一朵小花,胸腔之下本平稳,却因这举动突突速跳了两下。
云谣对着尚公公再问一遍:“有药吗?难道这病无药可医?难道每次都得让他自己扛过去,或者杀人缓解?”
几道问题下来,尚公公还未回答,秋夕便领着两个禁卫军将瑟瑟发抖的素丹给押过来了。
第五刀落下,云谣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叫声都慌得厉害,于是让人关上了殿门,阻隔了些许声音她才对看见自己震惊的素丹道:“陛下说你舞惊天下,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救人了。”
“琦水?”素丹不解,又上下打量了云谣这一身衣服。
云谣皱眉说:“陈河他们的命此刻与你绑在一起,心思别想到其他,哄好陛下再说吧。”
素丹还有些怕,秋夕有眼力见,从她背后推了一把,云谣顺势松开唐诀。
覆盖在唐诀耳上的双手松开,周围细微的抽气声与殿外的惨叫再度传来,他鼻息间缠绕的浅香消失,转而是浓郁的异域花香覆盖,唐诀当下皱眉,瞧见了妆容未卸,带着恐慌之色的素丹撞入了自己怀里,他怔了怔。
“陛下……”素丹张嘴,除了这两个字,其他的都说不出来。
唐诀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扶在了素丹的纤腰之上,素丹大胆用手绢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道:“陛下怎么了?是头疼?还是天热闷的?”
“头疼。”唐诀伸手指着门外道:“谁在外头?好吵!吵得朕心烦!”
素丹一怔,朝云谣看去,云谣退到了尚公公的身后,正揉着自己被抓疼的手臂,对上了这视线,她抬了抬下巴,素丹立刻道:“陛下若不想听,便让他们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