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春拉着鄂鲁不知嘀嘀咕咕说了一通什么,鄂鲁撅着嘴,不情不愿垫着脚尖,跟着达春走到了齐佑身旁。
齐佑看都未看他们,若有所思望着远处忙碌的景象。
四周又脏又臭,鄂鲁实在呆得难以忍受,手上拿着的马鞭在空中一挥,“贱奴,你直接倒在地里就是,还要一点点泼,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大牛没有吭声,将手里剩下的粪水均匀耐心地洒在了地里,正准备放下勺子时,鄂鲁已气急败坏上前,扬起马鞭就朝林大牛抽去。
齐佑面色一沉,顺手用力一推,将鄂鲁推得趔趄几步,脚下踩到粪水一滑,整个人直接摔进了刚浇过地里。
旋即,鄂鲁的惊声尖叫响彻云霄。
“林师傅,借我一用。”说完,齐佑拿过林大牛手上的勺子,舀起满满的一勺粪水。
一半朝鄂鲁泼去,一半泼向了扎着手,慌乱指挥下人去拉宝贝儿子的达春。
齐佑看着满头满脸挂着黄黄绿绿的父子俩,眼神冰冷:“这一次是屎,下一次就是死!”
第二十六章
在田地间所有包衣奴才注视下,达春颚鲁父子直弯腰干呕,双腿抖如筛糠,吓得落荒而逃。
齐佑淡淡瞥了父子俩一眼,再看向旁边荒废的沟渠,最后微笑着问林大牛:“林师傅,地里泼了粪,下一步就该做什么?”
林大牛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光,只是那点光很快消失,重新枯寂,话倒多了些:“冬至后已经浇过粪,该等到水稻抽穗之后再浇。老天爷下雨之后蓄水,平整田地,插秧。”
果不其然,达春故意在这个时候浇粪,想把他恶心走。齐佑眉头皱了皱,问道:“若是雨水少呢?”
林大牛答道:“去潮白河里挑水。”
齐佑神色淡了下来,指着沟渠问道:“以前有水渠的时候,是不是直接可以从潮白河引水灌溉?”
林大牛垂头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到处都是河流,引来的水能将地都浇灌好。这里不缺水。”
齐佑沉吟了下,问道:“你们为何不修好沟渠.....”他话锋一转,干脆单刀直入问道:“你们农闲时,达春让你们做什么去了?”
林大牛蓦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齐佑,目光对上,他仓皇低下头,不敢与之直视。
齐佑眉头微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包衣奴才就是奴隶,林大牛惯常被欺压,也不去逼迫他。
奴隶制现在还没想到办法废除,这水渠,齐佑修定了。
既然已经浇过粪,粪肥对庄稼来说极为珍贵,得用在刀刃上,齐佑便让林大牛不用再浇,“林师傅,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无需管我。若是我有妨碍到你的地方,你就提醒我一声。”
林大牛应了声,挑起担子往回走。
齐佑在路上,不时与林大牛说话,问些粮食产量,病虫害等问题。
越问,齐佑越心凉。
眼前面临几个大难题。
第一,粮食产量低。上中下三等田,南北产量差异较大。
一亩田平均算下来的水稻产量,大约在三百五十斤左右。稻谷出米量七到八成,折合产出大米二百五十斤到二八百斤左右。
齐佑记得后世的杂交水稻,亩产平均在两千到三千斤,比现在的产量要高上十倍。
杂交水稻的稻种如何培育,齐佑不懂。这是无数科学家,如袁老等人为之贡献了一辈子的事业。
齐佑想都不敢想,靠着他一人,就能比所有科学家,无数的农业大学师生们还要厉害,能培育出亩产过千的稻种。
光有稻种还不行,后世的化肥,除虫除草,机械种植,机械灌溉等现代化设备,都是粮食丰收的关键。
第二就是税收。
后世国家对农民种地,不仅免了提留等税收,反过来对农民还有补贴。
对比着现在朝廷要征收的各种徭役,赋税,齐佑只能苦笑。
百姓手上有地没地,差不了多少,都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大地主只靠着粮食收成,发不了财。发财的,是不用交税的权贵们。
比如八旗的权贵老爷们。
第三,就是官场腐败。
除了八旗老爷们,能发财的一群人,则是官。
眼下如县令林议诚,一个月俸禄在三两银子左右。聘请的师爷幕僚,需要自己出钱,一个月的俸禄,仅够勉强养家糊口。
没钱,就只有贪污了。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跟着林大牛转悠了一天,齐佑晚上没有回行宫,先去了达春的宅子。
达春全身被米田共淋透,回屋洗了无数遍,那股子恶心仍在。
颚鲁更是呼天抢地,哭得气都透不过来,闹着头疼全身疼,当场就病了。爱妾又是张罗着请大夫,又是跑到达春面前来哭。
“小瘸子!”达春在顺义作威作福惯了,洗完回过神,恨得牙痒痒。
一拳头捶在炕桌上,眼中阴毒闪过,只恨不得将齐佑除之而后快。
哪怕再恨意滔天,达春还是没敢真动手。
齐佑是皇子阿哥,若是在顺义出了差错,他阖府上下,连带着九族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掉。
达春在顺义,哪怕知县林义诚都要看他脸色行事。比他儿子还小的齐佑一来,他在林义诚他们面前丢脸尚能忍。